“小迟哥——”
她的飞奔速度已经够快了,赶上黑衣贼人执刀劈砍马车的狠势,甚至还有足够的时间扯掉马车后的幕帘,将大男孩及梅庄管事给拉出马车,但那一盆盆的菊花已无余力挽救。
轰隆声响,马车在乱刀挥砍下化为碎片,里头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也惨遭破坏。
“那里还有一盆!”黑衣贼人当中有人指着梅乐双臂间的红菊,使他们当下再度成为诛杀目标。
其余六名护师也想奔回主子身边保护他,但头一批的黑衣贼人却开始绊住他们,虽知硬拚不过,他们依然使出拖延战术,让梅庄护师分心于他们的攻击及偷袭。
另一方面,小粉娃拖抱着大男孩,大男孩拖抱着管事梅乐,梅乐拖抱着红菊,一长串粽子似的牵连拖累了小粉娃的轻功。
“将花丢掉!”小粉娃要梅乐将手上那盆惹来杀机的红菊给舍弃。
“不成!这盆菊是梅庄的祖爷爷祖奶奶,怎么能丢?!我梅乐绝不辜负大当家多年来的谆谆教导及耳提面命!”梅乐大嚷,护在胸前的红菊随着他被拖拉奔跑的动作而左右颤晃,像极了正在发抖的惊弓之鸟。
又是一个死心塌地的梅庄忠仆!
小粉娃身边有太多这种性格的家伙,连她的亲亲老爹都是其中之一,看来梅乐与她爹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到底是脑袋重要还是一盆花重要?
她想问,也不想问,因为不用问她就知道了答案。
花在,人在;花亡,人亡。
唉。
“不放就等着被人砍!”小粉娃一面跑,一面想踢掉梅乐怀里的花盆,可惜脚短了些。
梅乐回嘴:“放了回府也会被大当家砍!”两种下场不都一样!“这盆红菊是三当家仔仔细细从培植、栽种到养成,全心全意照顾它、看望它,其中有多少心血你懂个屁呀!”
小粉娃有半晌噤声。
谁说她不懂?!她当然懂,大男孩看顾那些红菊时她也在场呀!好些回都还偷偷嫉妒过他待花比待她好!要不是转念想到这些花全可以换成银两,而她不行,她才不会窝囊地认输呢。
他花在菊上头的心思,恐怕没人瞧得比她更清楚。
“你想死——”
大刀砍来,中断了小粉娃及梅乐的各自坚持,三人拖抱成一串的“粽子”被黑衣贼人追赶上。
“梅乐,他们要的只是红菊,你放手吧。”大男孩以主子身分开口。
花可以再养,人命没了就什么都完了。况且见小粉娃吃力地拖着他们两个大男人东躲西藏,三不五时还得扬臂挡下黑衣贼人的攻势,整张脸蛋上全挂着汗,让他也跟着吓出一身心惊及担忧。
“三当家,不能放——”
“小迟哥,他不放,你放!你放开他!让坏人追着他砍好了,咱们两个还可以到树荫底下喝口凉茶休息片刻,反正他要和那盆红菊同生共死嘛!”小粉娃话甫说完,立刻腾出右手将大男孩的脑袋往下压。“低头!”她轻声一喝,闪过那柄横劈而来的刀子,梅乐就没得到她的救援,刀锋浅擦过他的脸颊,破相。
“还好刀子不是划到你,小迟哥。”小粉娃拍拍胸口,一副那种“死到梅乐不打紧,伤到你就是罪孽”的差别待遇样,惹得梅乐哇哇大叫。
“把花留下!”黑衣贼人吼道。
“你等等,我们正在商量要不要给你们,先别追着砍。”好喘,她得拖着两个比她重上一倍的男人,很辛苦耶。
“不给!”梅乐打断她准备向敌人谄媚的话语。
小粉娃原本努力在踢花盆的纤足转移方向,改踢向梅乐,想将他从大男孩手中踹飞出去,最好正巧落在黑衣贼人的怀里,让他自个儿去向黑衣贼人表达他宁死不屈的忠节。
“娃儿,不可以这样!”大男孩阻止她拨空踢人的动作,再转向梅乐,“将花交给我。”
“咦?那您……”梅乐没弄懂大男孩要做什么。
“三个人逃难不如两个人逃。”大男孩接过花盆,“花在我手上,他们不会伤害你,找个草丛藏身去!”
话落,原本拎着梅乐衣领的大掌也松开,梅乐突然从快速奔跑的行进队伍间被抛下,整个人在草地上滚了十数圈,最后摔入浓密的草丛问,失去踪影。
黑衣贼人的目标本就不在杀人,也无心管梅乐昏倒在哪里,继续追着红菊跑。“将花交出来!”
“你们保证只要花,不伤人,我就将花交出去。”大男孩在数柄大刀追砍下还维持着一贯的冷静。花丢了无妨,但他要这群贼人保证不伤害任何一名梅庄人。
“小迟哥,等等,把花给我。”小粉娃低叫。
“你要做什么?”
“两个人逃难不如一个人逃。”她盗用他前头才同梅乐说过的话,并且很明显连他方才的举动也打算仿效一回。
“你别想!”大男孩严辞拒绝。她想自己抱着花让黑衣贼人追杀?!那他一万个赞成直接将菊花双手奉送给黑衣贼人。
“我一定跑得过他们,我加把劲,说不定还能逃回梅庄,再找帮手来围殴他们!”小粉娃自信满满。
“我不会让你冒这种险!他们要花给他们就是了,你远比这盆红菊更重要。”语毕,他高举花盆,身后的黑衣贼人也有默契地做出接手的准备动作。
“小迟哥,你舍得吗?”她忙问,她知道他是爱菊之人。
一个靠花为生的卖花商贾,说他爱菊,恐怕会惹来一阵讪笑,真正爱菊,又怎么舍得将自己辛苦栽植的菊拿来卖钱,甚至容许自己的菊成为城中富豪彼此夸口炫耀的势利品?他从不替自己养的菊寻觅或挑选买者,只要谁出得起高价,他便卖。
可是,一个不爱菊的人,没有办法养出如此令人心折的君子花,他爱菊,与他是卖菊商人的身分毫不冲突。
“你若舍不得,别丢,我会想办法保护你和它。”原先心里还有一丝弃菊逃生的念头,也已在瞧见大男孩眼瞳里那份对菊的认真而消失无踪。他说过,他会保护花:而她承诺过,她会保护他。
“不会舍不得。”大男孩回她一个笑,那笑容一看就知道是在安抚她。
“小迟哥,我想到一个方法,虽然不算高明,但应该会成功噢。”小粉娃不理会他那不真诚的答案,直接说道。
后头追赶的贼人举得双手发酸,却还不见大男孩将手上的花抛过来,开始连声咒骂。小粉娃的反应是指着贼人们大吐粉舌,脚下的逃命轻功可没停顿片刻。
“是什么?”
“跑!”跳过矮树、翻过巨石,她像只山林野猴。
“你……”这算什么方法?他们从头到尾不都一直在跑吗?
“跑也要跑对方向呀,我跑得好累了,只要再半刻就腿软了。我只有‘跑’这项武功比他们好,打又打不过,那不全都玩完了?”
听着她兜圈子,大男孩不断想从她的句子里挖掘出她所谓不算高明的“方法”。
“不用伤脑筋了啦!我打不过他们,可是有人打得过呀,只要跑到那些打得过他们的人身旁不就好了?”她投给他一个“你怎么耿直得这么笨”的甜笑,脚步飞得更勤快,目标正是那六名被头一批黑衣贼人给缠住的梅庄护师。
“三当家!”六名护师远远瞧见他们想保护的主子被小粉娃拖抱而来,不由得一个个松了口气。他们摆脱不了黑衣贼人的纠缠,无法接近主子身边,现在可好了,主子自个儿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