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着睡觉,先跟我来。”稳定的大掌牵住她,继续往楼上走去。
三楼暗黑无人,但是他并未停下,直直踏上通往楼顶的长梯。
推开天台的铁门时,整片高雄的夜空眨眼欢迎他们。
“哗……”无穷无尽的星海。“我一直以为高雄的空气污染,看不到星星!”
啊,这句话有点伤到在地人的骄傲,但是,看她一脸敬畏的神采,陆议善良地不予追究。
“偶尔风大云少的夜里,高雄的星星也会乐意出来和观光客打个招呼。”他谦逊地回答。
天台摆着几张乘凉用的躺椅,以及收起来的大阳伞,地面铺上马赛克磁砖,擦拭得极为干净,看得出经常被使用。
这个社区以独栋花园洋房为主,周围的建物都是同样高度,因此视野并未受到太大的阻碍。社区小径旁植着绿树,每户人家屋前都有一座小庭院,各色鲜花在每个角落里缤纷绽放。倘若在白天观赏,应该有另一番景致。
他盘腿席地而坐,她倚在他怀里,两人静静享受凉风与星夜的洗礼。
“我的父母很早便不在了,我十四岁那年,伯父与伯母把我接过来同住,所以我等于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他开口,低沉的嗓音在胸膛里隆隆震动。
“噢。”这解释了她心中的一个疑问。
留下其它千百个。
包括,今天为何突然绑架她来见他的长辈。
“我已经向公司请调到高雄来。”他丢下一个小型炸弹。
“为什么?”她惊呼,挺身跪坐在自己脚踝上望着他。“董事长不是有意升你上来当经理吗?而且公主下个月就要去法国念书,最晚两年就回来了……”
你们两人不是快苦尽甘来了吗?
她犹记得他和公主当初的约定,公主念完设计返国,陆议已经大位在座,他们两个人可以结婚,从此以后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事实上,她最近在深思的一件事,便是她何时该和他分手?她不想将来还牵牵扯扯的,惹出一地心碎,结果她尚未来得及提,他竟然抢先一步,要放弃台北的一切回到高雄!
叶梓嫔慌乱起来,这不是她预料到的状况,她还没有准备好和他相隔一整个台湾的距离……
“有一些事倩我决定放下了,所以继续留在台北已经没有意义。”他的脸庞笼在夜色里,只隐隐约约看见几道线条与影子。
意思是说,他打算和公主分手吗?
“可是,我们在高雄并没有分公司啊!”她的心乱成一团。
“公司有意在高雄成立一个专门行销机器与设备的子公司,我打算自动请缨,来这里打天下。”他静静望着前方。
“可是,公主同意吗?如果你是担心董事长的阻挠,其实大可不必,公主……公主的心很向着你……”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多干涩。
董事长确实对他充满了防备与戒惧,然而他总是能让周晴澐屈服,瞧,他不就顺利帮公主争取到出国念书的机会吗?
“周静和我们两个人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那双黑眸在暗幕里灼灼放光。
周静当然跟“他们两个人”没关系,但是跟“他一个人”就有很大的关系了。
“那,我只能祝福你了,你何时要正式调过来?”她低下头,手指在大腿上收紧。
“看着我。”她依言照做,夜光照出他嘴角淡淡的温柔。“跟我一起来。”
“什么?”她愣了一下。
“跟我一起来高雄。”
“我?调到高雄陪你打天下?”
“你,嫁到我家陪我一辈子。”第二颗炸弹。
嘎叽!脑神经响起一声紧急煞车的尖鸣。
“你……你……你……”叶梓嫔吓呆了!后面的“说什么”这三个字却无论如何接不完口
“我想娶你。”他握住她的嫩荑,将她拉到跟前来。他的眼底深深刻刻,没有一丝玩笑之意。
“我们,才交往几个月而已……”她的脑子糊成一片。
“噢。”这是他唯一的回应。
“噢?噢什么噢?”她突然发怒起来。“你也太恶劣了!莫名其妙把我拉到高雄来看你伯父伯母,又跟我开这样无聊的玩笑。”
“倘若我只是在开玩笑,不会特地带你来高雄见我的家人。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我们两人会开花结果?”
当然不曾!
呃,也不是全然不曾,应该说,曾经“曾”,也曾经“不曾”……
“哎呀,我都被你搞乱了,你为什么忽然想娶我?”她烦躁地抓扯头发。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是‘忽然’想娶你?”
“不要再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她几乎尖叫。
他叹了口气,手爬梳头发,似乎给她打败了。
“因为你是我这辈子活到现在第一个想娶的女人。”
她坐回自己的脚踝,就着月光审视这个男人。
他脸上的挫败是真实的,眼底的别扭也半丝不假,手中过度的力道更泄漏出他的焦躁。
原来他也非常紧张!他很担心她会拒绝他的求婚。
心里忽然有一丝荒谬的笑意涌上来,这样一个男人,善于安内攘外、开疆拓土,却连最基本的示爱都说不出口。
她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爱她,她甚至不确定他为什么想娶她。然而,她面对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会很努力不让他的女人伤心。
“嫔,我真的很想娶你,嫁给我好吗?”他轻声恳求。
在这一刻,她明白了自己的想望。
她不很确定自己的抉择终究是正确的,可是谁说得准下一年、下个月、下一天,世间又将会发生怎生的变化呢?起码在此时此刻,她知道她的心想要什么。
叶梓嫔倾身上前,印下一吻。
在百万双闪烁的星眸中,在盈盈微笑的白玉盘眼下,她偏了偏首,露出一个夺去他呼吸的美丽微笑。
“好,我们结结看。”
第九章
四个年头的飞逝
稍早的春雨洗出一片新晴,到了黄昏五时,水气在阳光的烘蒸下,渐渐有收干的趋势,树梢的绿叶仅剩下一层薄薄的水意。
空气里混融着雨水和草叶的气息,是一种让人忍不住想深呼吸的清净。
“陆太太,出来散步?”
陆议的伯母一踏出门,几位正聚在小径上聊天的婆婆妈妈立刻向她打招呼。
“是啊,今天下了一整个早上的雨,好不容易放晴了,我出来走一走。”陆伯母含笑向姊妹淘走去。
“阿霞,借我问一下,你们家那个很漂亮、身材很好的女人是你媳妇喔?”邻居陈妈妈压低声音,仿如在交换国家机密一样。
“你是说小嫔?她嫁来我们家四年了!”你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陆伯母心里好笑。
“哇,你媳妇好漂亮,每次都穿得好‘飞炫’咧!”
“对嘛,而且生了三个小孩身材还这么好,前凸后翘,我那个念高中的儿子,每天巴在他的房间窗户往外看,就是在等你们家媳妇出门!”叶大嫂忙不迭说。
“哪里,那是你们不嫌弃!”我知道,而且陆议已经很恼火了,下一次你儿子再这样色迷迷盯着他老婆看,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拿油漆去涂掉令郎的眼睛。陆伯母默默想。
“你媳妇做哪一行的?”另一个婆婆问。
“小嫔是一个公关”
话一说出来,每个人的眼中同时掠过一阵惊愕之色。
“喔!”陈妈妈轻唔。
“难怪……”叶大嫂的嘴角抽动。
“很……很特别的行业!”张婆婆的神情尴尬万分。
“不是酒店的那种‘公关小姐’,是和一般公司行号合作的专业公关,像是办活动啦、办记者会啦、做一些公司形象塑造那些事,全名叫做‘公共关系’啦!”陆伯母赶快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