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轻柔,没有装成女人时的娇柔,只有一种低沉的韵味。
自月翎并没有察觉他的转变,她只是很自然的回答。”也许吧!我爸是警察,妈妈是警察学校的老师,我想,我一辈子都跟警察脱不了关系。”
“你打算嫁一个警察吗?”龙少曙看着她一头乱发的模样,一面好奇,为什么只是这样看着她,就让他觉得很幸福?
“警察?没想过。”
“那个叫做岳守帧的呢?你和他交往了七年,没想过要结婚吗?”他仔细的看着她听到这句话的神情。
那张脸上,在厚重的眼镜背后,是略微的迟疑。
“生气了?”
“没有。”她回答的坦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简单,只是,她从来没有去思考过,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岳守帧,他——只是陪伴她的一个朋友罢了。
“为什么不对他明说?”
“我不知道,我想。”白月翎放下了手中的原子笔,拿起茶杯啜了一口,“也许我只是习惯他了吧!”
“习惯吗?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的生活里,也有很多东西只剩习惯而已……”
“你想说什么?”白月翎看着龙少曙,他的神情认真,虽然依然是一头柔美的长发披肩,一张美丽高雅的容貌,但是,那双眼睛里,却有某种让她想逃避的认真。
“我是说,就算把岳守帧踢出去,你现在这样生活还是不快乐……”
“我?快乐?”白月翎摇摇头站了起来,她走向厨房替自己倒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些不稳时,她知道,该死的龙少曙又碰到了自己不想让别人碰,不!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想碰的地方。
“你认为我的生活不快乐?”她回头,戒备的看着龙少曙。
他依然微笑着,还带着一点无辜的纯真回答她,“警察的工作是很有挑战性没错!可是,你在这个工作里,真的快乐吗?每一次破了案,你很有成就感吗?也许有正义,也许有兴奋,也许……可
是,快乐?我敢打赌,你上一次快乐的时候,也许连你自己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我当然知道,是我毕业的时候……”白月翎毫不自觉自己的声音变大了。
“警专毕业?”
“嗯!”她肯定的点点头,突然间觉得,坚持这个似乎变得很重要。
“这工作真的这么有意义吗?”
有意义?当然!她可以背出一大堆至理名言给他听,可是,看着龙少曙那张脸,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脑海中竟然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对他解释什么,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这个一直以为毫无所缺的堡垒。
龙少曙看得出她的畏惧,他一向看得出,就算他不是一个有预知能力的算命者,光是一个比较关心她的人,应该都看得出来。
他叹了口气,他并不想逼她,“我只是想要你快乐……”
“快乐?对我来说,那并不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像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只能做好我该做的事。”她放下手里的茶杯,转过身面对着水槽,背对着龙少曙,心想,她不该回家的,面对电话里那个嬉笑怒骂,乱开玩笑的他,比面对这个可以轻易靠近她内心的他要容易多了。
“可是你的内心承受不起,你知道,你现在可以藉着工作来逃避事实,可是,等到破案以后呢?你认为你就不会再因为萧婷的死而愧疚吗?”
“你不懂!”该死!瞪着亮晶晶的水槽,白月翎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和它一样开始湿润。
“不懂?”
“我是个很残忍的人,我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那一晚,萧婷那张苍白而无助的脸孔再度浮现,她眼里的控诉,夜夜折磨着她。
她曾经自问不下千百次,如果那一晚她知道萧婷会死,她当时会不会说谎,好让萧婷放心的留下来。
而真正让她自己寒心的却是——她不会!
就像岳守帧,七年的感情,她竟可以这样如此轻易的抛却,而毫不愧疚。“不管是萧婷或是岳守帧,我想,我并没有我自己想像中的那样多情。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我是个很无情的人。我不在乎,不在乎岳守帧对我七年的付出;对于萧婷,我也只能说,我没有办法回报她,我想,我真的是很无情的人。”
“不!你一点也不无情。”看着她那压抑着颤动的背影,龙少曙向前跨了一步,但却又停了下来。
他声音轻缓而小心,继续往下道:“你眼睛里的伤痛,是你有情有意的关系。真正无情的人,他们不会受伤,可是你会,而且,伤得很……”
“别说了!”白月翎猛然拍了一下水槽的边缘,那巨大的声响发出,成功的阻断了龙少曙带有魔力的声调。
她猛地吸气,想让自己窒息的肺部,重新开始工作。
好一会儿,沉默就像是一场永远演不完的电影一样,持续在两人间。
龙少曙看着她的背影,他几乎要将她搂入怀中了,可是,他知道时候未到。她还没有办法承认自己的脆弱和无助。
突地,她的声调轻快的扬起,“你要看电影,对不对?”她回头面对他,水盈盈的大眼睛中带着决心,她走出厨房,拿起了披在沙发上的外套,拉着龙少曙走向门口。
“不要这样,每次都想逃。”龙少曙看得心好痛,她还想自己一个人躲起来痛多久?
“我想逃?”白月翎在门口倏然回身,“不!我不知道是谁想逃?你的真实身分依然是个谜,我不管你,你可不可以也不要来烦我?”
看到龙少曙眼里闪过的迟疑和犹豫,她知道自己抓到他的弱点了,她可不能任他这样肆无忌惮的透视自己……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敢轻易探视的内心界线。
“不管你是谁,你凭什么来窥探我?凭什么对我的生活妄下断语?你是一个人妖耶!你穿女孩子的衣服为的是什么?满足自己内心渴望变态的那一面?这一点,至少我比你正常。”
龙少曙看着她,眼里的神情复杂难解,他这样的看着她还是第一次,仿佛他终于知道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在砧板上任他分解透析的动物。
“你老是一副要解救我的样子,从第一次见面起你就这样,好像你是个圣人……该死的!我……我没有这么孤单,没有这么……需要被解救……”白月翎说着说着,连她都知道自己在说谎。
“翎……”
白月翎摇着头,不让龙少曙说下去,“反正,我们两个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我不会去窥探你想隐瞒的身分,请你也不要干涉我,这个案子一了结,不!只要等到预期的反应出现后,我就会放你回去,所以,请你不要再……”
“我……不想欺骗你!” “我不想知道……”
“不要逃避!该死!你看着我。”
龙少曙猛然扣住了白月翎的双肩,“你了解我是为了控制我,可是我想知道你却是因为关心你,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关心你,不是吗?那跟我的身分一点都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眼中的伤痛,你感觉不出来吗?我是这么的……在意你。如果,你觉得要知道我是谁比你心理那个连你自己都不愿意碰触的伤口还重要,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让我保护你……”有这么一瞬间,龙少曙几乎要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