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他会信才怪!当他没长眼呀?咬金都那么反常了。“那我问你,那天咬金拖着糖关刀杀去梅庄,回来就成了这德行,你自始至终都跟着她,你说说那天进了梅庄后发生什么事?”
“呃……我没看清楚……”因为她一直用手捂住眼睛,没瞧见太多梅舒心对小姐那样那样又这样这样的……
“那将你听到的话全重复一遍。”程吞银不死心。
“呃……就是小姐和梅四爷斗嘴,嘴皮子兼嘴皮子……互咬……”这样说,应该不算撒谎吧?因为他们真的在“斗嘴”呀。
回府之前小姐就抓着她的衣襟威胁,要她千干万万不许将梅庄发生的事泄漏半点口风,否则要连她程铢一块煮成糖饴。
“斗到后来,十成是咬金又被那姓梅的给占了便宜。”程含玉的声音介入两人间,并且准确无误地演绎出事实,让程铢心虚地低垂着头。
“你怎么知道?”程吞银望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
“没瞧见咬金唇上的伤口吗?你以为是猫啃出来的?”就算是猫,也是梅庄最受宠溺的那只色猫。
“我以为是她自己一直用牙齿去啃出来的。”瞧,她现在不正用着白玉贝齿去凌虐可怜无辜的下唇吗?哎呀,都见红了。
“吞银,你有没有占过姑娘家便宜?”程含玉突地问。
“没有呀。”
“难怪你不知道被占便宜的姑娘家有什么反应。”蠢。
“喂喂喂,照你这么说,你占过噢?”
“废话。”程含玉懒懒地瞟了他一眼。
“废话有两种,一是有,一是没有,你是哪一种?”
“除了咬金,我没那闲情逸致去占其他女人的便宜。”简单一句算是回答。
闻言,程吞银又开始和他争起程咬金,像极了两只争肉的狗儿。“你别太过分噢,咬金有一半是我的!”
程含玉投以“有本事,就来抢”的挑衅目光,引来程吞银的不满。
“在娘胎里,我可是抱着咬金右半部,这是天生注定的……你那是什么眼神?!”程吞银再吼道。
“在娘胎里,你抱着的家伙是我,咬金窝在最右边,凭你手短脚短哪构得着她?”程含玉收回视线,只是声音还是很惹人厌。
“胡说!在娘胎里你连眼都没睁开,你又看到些什么了?!”程吞银吠叫。
“那同样没睁开眼的你又怎么知道娘胎里的事?”哼,要掰大家一块掰呀。只要一扯上咬金,什么兄弟情分就全是个屁!
程吞银被堵住了嘴,只能气鼓鼓地瞪着自己的弟弟。
真是,娘亲为什么不生双生子就好,做什么多这一个专门和他抢咬金的家伙出来,程含玉才真的该叫“程咬金”——半路杀出来的!
程含玉没多理会吞银,迳自来到咬金身后轻唤:“咬金,糖饴快焦了。”长指探入黏稠的糖釜内,勾起一缕糖丝,再缓缓放入自己的嘴里。嗯,太稠了。
程咬金如梦初醒,接着便是一声惨叫。“啊!”
不是快焦了,而是已经焦了好不好!
“别慌别慌,一锅糖饴罢了。”比起程吞银,咬金煮糖失败的记录可是难及项背。
程咬金还是很懊恼地低咒了自己数回,以往她总是骂吞银不专心,眼下自己倒成了最差劲的示范,以后还拿什么来教训吞银呀?!
“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程含玉半强迫地拿走她手上的搅糖木棍,交给下人去处理,再轻揽着程咬金的纤肩,领她走向糖仓外的石栏矮墙,一把将她抱到栏上坐着,与她平视。
“没什么,在气自己而已。”气自己没有定力。
“气自己什么?”程含玉明知故问。
程咬金无声了好半晌,才微噘着嘴说道:“吵架吵不过人。含玉,你知道我在府里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可是出了府,这张嘴就没半点用处。”
程含玉觑着她唇间鲜红的小伤口,惨烈的情况不难明白红唇曾如何被人彻底品尝,他不着痕迹地抡拳蹙眉。
很好,梅舒心,你够种,连我们宝贝咬金也敢欺负!
“像我骂吞银,每回都骂得好流利,好有成就,可是为什么我在府外就吃不开呢?吵输人也就算了,还……还像自己去自取其辱一样。”一切都脱离她掌握的感觉好差劲。
“骂得赢吞银是天经地义,吵不赢梅舒心也是理所当然,你还太嫩,再加上你对他——”程含玉似乎察觉自己的多言,倏地停下来。
程咬金微愕,“你也知道我吵输梅家小四的事情了噢?”
一定是铢儿说的!可就是不知道铢儿有没有将梅舒心轻薄她的事全盘托出,嗯……看含玉高深莫测的表情,实在是读不出什么头绪,为什么同样一张脸孔,她就像是藏不住心事的澄澈水晶,轻而易举让人摸清看透,而含玉就可以将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
“从你拖着关刀出去,我就知道你一定铩羽而归,这几年同样的戏码演下来,我会猜错吗?”真是小笨蛋一个,还老爱端起姊姊的身分来训人。“我同你说过了,梅舒心那种人少惹为妙,反正咱们程府与梅庄的利害关系微乎其微,老死不相往来最是上上策,否则哪天你怎么被啃干抹净都还不知道……”
“我知道他们梅家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但是生意上的事有你和吞银一块张罗,我才不怕被他给啃干抹净,要吞咱们程府,他也得拿出本事来吞。”
“谁在同你说他要吞的目标是程府?”
“那还有什么?”程咬金不解地回视他。
蠢,不过蠢起来的模样比吞银可爱太多了,可爱到让人好想抱抱她——所以这就是他能容忍咬金要蠢却不能容忍吞银要笨的最大因素。
“他想吞的,当然是你。”连他程含玉都这么想了,梅舒心九成也是这等邪念。
“他……他……”程咬金脸红了,“他是因为喜欢戏弄我,才会……”
“才会老爱在每年他掌事的冬月,将精神心力全浪费在与利益无关的程府身上?才会把那套尔虞我诈的手段使在你这种青嫩小姑娘身上?”看见咬金为梅舒心而烧艳了粉颊,程含玉好不嫉妒。只有在提到梅舒心时,咬金的俏姑娘羞涩才会展露无遗。“咬金,他不是笨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是奸商大忌,他犯不着自讨苦吃。”他轻轻一叹,“再说说你,明明可以离他离得远远的,偏偏年年送上梅庄的拜帖没少过一份,你不是老爱说他无耻、说他欺负人,那又为什么要每年送上门让他无耻、让他欺负?”
“我只是、只是……”含玉的问话方式向来很直接,虽然她早就一清二楚,却还是会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只是想向他讨回前一年被他无耻欺负的窝囊恨。”程含玉替她找了个理由,让她如释重负地频频颔首。
“对对对对,是这样!就是这样!”知她者,非含玉莫属!“我就是吞不下那口气,才会不断找他麻烦,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这么懊恼吵嘴吵不赢他,每年的仇恨日积月累却又讨不回公道,很呕呢!”
“你再装傻嘛。”程含玉凉凉哂笑道。或者该说自欺欺人?
“呃……”被看出来了?!
程含玉拧住了程咬金的俏鼻,“当家人这么久,你心里拐了几个弯我会不知道?你就这么小看我对你的认识吗?咬金,你只要蹙个眉,我就明白你在烦恼些什么:你只要牵起个微笑,我就清楚你在开心什么,你以为我对你的注意都是挂在嘴上说说罢了?”他敢说,没有任何人比他对咬金更注意,就算她只剪发半寸,也都逃不过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