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迎曦。”他忽然出声,害她脚步一绊,差点跌倒。
“督导还有其他需要吗?”
他严峻的脸庞侧了过来,双目直勾勾的看着她片刻,沉静地说:“最后一趟实习了,希望你顺利。”
许迎曦一怔,没想到他会对她说出鼓励的话来,他对她向来评价不高,认为她并不适合空服员这个工作,然而,今天是怎么一回事?
“我……呃,谢谢你,我会加油的。”她呐呐地回答,娃娃脸散开两朵红晕,有些尴尬、有些诡异,有些说不上来的怅然若失。
她和他之间似乎隔起好高的一道墙,墙是透明的,他们看到了彼此,却无法更进一步。
不不不!她在想什么?他和她只有工作上的交集,纯粹的同事关系,根本不需要什么进一步、退一步的。
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她一靠近这个男人,连思绪都开始作怪,生理磁场跟着紊乱起来,她不喜欢这样,也不允许自己这样。
“谢谢……”她又道谢,对他微微欠身,然后掉头走开。
悄悄的,将因他而起的热流推回心房,淡淡落了锁。
她让自己完全地投入工作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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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趟OJT,许迎曦的飞行班表从台湾出发,跟着相同的机组人员飞往曼谷,在曼谷停留一夜后,隔天再飞往欧洲,由欧洲飞回台湾后,才算完成整趟的飞行,告别实习生涯,正式成为“环球幸福”的员工。
当然,对于每一赵机上实习的表现,座舱长都得负责打分数、写评语,然后把报告回传给公司上级主管,作为新进人员考核的依据。
由台北到曼谷,飞行一切顺利,八成是经济不景气的关系,头等舱旅客加上因公务出差的魏鸿宇,总共也只有十二名。
这下可好,工作轻轻松松就结束了,唯一困扰她的是,蓓若和艾莲达不知何时“勾搭”上,竟联手当起她的“介绍人”,抓到机会就把她往魏鸿宇身边猛推。
要她专程送湿纸巾过去,要她问他需要什么餐饮,要她送报章杂志给他,总之,她是被座舱长指定成为他专用的服务人员了,至于关谷,则完全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还好,不幸中的大幸是,那男人神情虽然严肃、不怒而威,却没刁难她。
她问什么,他答什么,最长的句子不会超过四个字,而那还是因为她想帮他从扶手里拉出折叠式桌子,弯身倾向他,两人瞬间靠近,他才忽然进出一句话:“我自己来。”
除此之外,他只会回答:“好”、“我要水”、“可以”、“谢谢”、“不用”,真是言简意赅,丝毫不拖泥带水。
倒是她自己,好像有点难以适应,心里的那抹怅然若失有加重的趋势。
终于,飞机安全抵达曼谷机场,旅客陆续下机了,按惯例,所有机组人员必须巡查机舱,看有没有旅客遗留下来的物品,等到向座舱长统一报告之后,才能准备下机。
“艾莲达姊,机舱检查完毕,没有旅客遗留行李。”巡了机舱一圈,许迎曦回来报告,还顺手收了几个空纸杯。
艾莲达朝她比了个大拇指,表示了解,她在文件上迅速签名,见许迎曦正忙着把托盘上的纸杯一个个叠起来,塞进垃圾筒里,她上前拍拍许迎曦的肩膀。
“艾莲达姊,什么事?”
“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评语?”艾莲达小声地对她说话。做不合规定的事,通常要压低声量。
许迎曦眨眨眼,动作微顿。“评语?”
“对啊。”她愉快地点头,从整叠文件中抽出一张粉蓝色的纸,跟着念出:“对应能力强、学习能力极佳、态度负责、有自信心。”
许迎曦红唇抿了抿,心里虽然高兴,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艾莲达姊……谢谢你,我、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啦。”
“呵呵呵,不用谢得那么快,这一份不是我写的。你们开始机上实习之前,座舱长和经理都收到一份关于你们的评语,大家对你们的第一个印象,就是从评语里得到的,或许有点先入为主,但我们必须对你们的实习负责,所以事先有个底,我们也好拿捏。”
许迎曦点点头,专注地听着。
艾莲达接着又说:“这份评语是魏督导写的啦。”
谁?!
她像是被魔法定住,瞬间动弹不得,跟化石没多大分别。
“你不要这么吃惊好不好?他是你们面试的主考官之一,写评语也是理所当然。”
“不是的……怎么可能是他?他、他……我想,他不太喜欢我……”那些正面的评语怎么可能是他给的?她对他的态度并不乖顺,又在他面前出了大糗,他为什么还这样写?
艾莲达挥挥手,把那张纸夹进文件中,忍不住笑着说:“这跟喜不喜欢没直接关系,魏鸿宇不是个会做表面功夫、随便应付了事的人,他会写这样的评语,一定是觉得你本身拥有这样的特质。”她鼓励地拍拍许迎曦的背,半开玩笑地又说:“要不要再拿瓶矿泉水送过去给人家?”
“啊……”许迎曦当然知道她口中的“人家”指的是何方神圣。
旅客全都下机了,只有魏鸿宇还留着没走,和夏威夷来的老机长安东尼站在开启的驾驶舱门口,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用托盘端着几条湿纸巾、一瓶矿泉水、一杯美式黑咖啡,许迎曦深吸了口气,抬头挺胸,朝他们走去。
“机长,辛苦了,请用。”
“噢,谢谢你。”安东尼连忙站直身躯,红润的脸上多出好几条笑纹,他没拿湿纸巾擦手,直接取走托盘上的咖啡,转头对一旁的魏鸿宇说:“魏,CLOUDIA的ABC调得刚刚好,呵呵呵,不会太淡也不会太浓,正好合我的口味哩。”
ABC指的就是美式黑咖啡——AMERICAN BLACK COFFEE,浓咖啡加水,比例要抓得准,不加糖和奶精。环航里,不少日籍和美籍的机长在飞行时,都喜欢请空服员帮他们调一杯。
魏鸿宇双臂抱胸,没作声,双眸淡淡地扫向她。
似乎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许迎曦的话梗在喉咙,强迫自己迎视着他。
“我帮你拿了一瓶水,我想你、你应该会觉得口渴。”飞行时,机舱内通常十分干燥,体内水分流失得快,因此常会觉得口干舌燥。
“谢谢。”他接了过来,没打开瓶盖,只拿在手里把玩。
他真觉得她对应能力强、学习能力佳?真认为她负责而充满自信吗?
想弄清楚,又不好直接开口问,所有的疑问压在心中。
其实,当她被他激得心绪波动,忍不住冲着他说出那句“我对我自己有信心”时,并非真如此确定,在心底的小小角落,她还是会对自己质疑。
定定望着他,她竟感到微微沮丧。
或者,她该走开,整理行李准备下机,让他和老安东尼机长继续适才被她打断的话题。
“安东尼,你知道她在GH的匿称吗?”毫无预警的,魏鸿宇忽然间出这样的问题。
许迎曦吓了一跳,当场愣住,粉嫩的双颊透出瑰丽红晕。
安东尼呵呵笑着,右手食指还搔了搔整齐浓密的落腮白胡,和气地看着话题女主角。“是吗?他们都喊你什么?”
下意识地抬起头,她再次和魏鸿宇的眼神接触,一时间不禁讨厌起自己这样扭扭捏捏的,这和她的本性全然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