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儿醒了,正吵着要见阿爹呢。”吕郦随口编了个理由。
反正就算待会儿看见孩子睡着,她也会推说他又睡过去了,怎样都不怕穿帮。
“嗯,那就回去吧。”自吕郦出现后,他的眼里似乎就只有她,再也容不下别人。
“我推着你走吧!”吕郦讨好的说。
“嗯。”拓拔雷没有拒绝。
“可恶!”申元依然怒气冲冲的。
为什么每次看见吕郦,大哥都像中了蛊似的?该死,他怎么就是看不出吕郦的虚伪和做作呢?!
“人家找你找得脚都痛了呢,那些不长眼的仆人居然说不知道你在哪里,还当不当我是他们的城主夫人了……”吕郦的告状声渐行渐远。
哼!正牌的城主夫人还在他身边呢,这吕郦居然敢自称城主夫人,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
申元握紧拳头,差点又要上前揍人了。
“其实,吕小姐没有说错。”裴静的声音让他找回几分理智。
“没有说错?”他大为不解。“城主明媒正娶的是你呀,吕郦凭什么和你争?”
“申爷,莫非你忘了那纸契约?”她提醒他。
“契、契约?”是啊,那还是他亲手定下的契约呢。
“我终究只是他换来的娘子而已,本来就不能和他一直爱着的吕小姐相比。”裴静微笑道。
她一直就觉得这幸福来得太快、也太容易了,却从没想过才一转眼,老天就要将她的幸福收回去。
“可、可是……”
“请问那纸契约还在申爷身上吗?”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让她认清了她所拥有的只是一桩契约婚姻而已。
“莫非你想成全他们?”申元吃惊的问。
“裴静只是功成身退而已。”
她试图说服自己,她不过是将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幸福,还给了它原来的主人罢了,可……
她努力挤出的微笑,看在申元眼里却比哭泣更让人难过。
“我不答应!”申元仍想挽回什么。
“申爷,根据契约的条款,我随时有中断这桩婚姻的权利。”裴静开口提醒道。
制订契约时,她还以为会先叫停的是他,可──世事难料啊!
“呃……”就算申元一向自认聪明机智,这时也不禁语塞。
☆ ☆ ☆
这些天申元极尽拖拉之能事,一心只期盼拓拔雷能突然浪子回头,发现到裴静的好。
可事实证明,希望渺茫得很。
几天下来,几乎所有能用的拖延理由都被他用光了。
他曾暗中指使小萍,将治烫伤的药膏换作一种药效比较慢的;也曾悄悄将府里马车的车轴弄坏,让马车走不了几里路就得回头……
可大概老天也瞎了眼吧!他换了药膏,她的伤倒好得更快;他弄坏马车的车轴,她居然到外面雇了马车……
到了这天早晨,申元已不得不面对裴静即将离开的事实了。
“大──呃,裴姑娘,看这天候好像要下雨了,你不如等到明天再上路?”申元满怀期待的劝说。
“裴、裴姑娘,你就留下来吧!”小萍已经很喜欢没架子的裴静了,听说她要走,哭了个唏哩沥哗啦。
“是啊,你就留下来吧,这偌大的城主府一定有你容身的地方。”几天的相处下来,就连老管家也受不了吕郦的跋扈,投向裴静这边。
“不了,谢谢你们的好意,可现在我想回家了。”金乌城虽然强大,城主府固然富庶,却不是她的家呀!
这些天,大姊的临别一席话一直在裴静的心头翻涌:日子过得不舒服就回牧场来吧!裴家牧场永远是你的家!
“裴姑娘,是我们兄弟负了你。”申元沉痛的道歉。
如果不是他多事想出什么选妻计划,她必然还是沙城那个单纯的少女,即使生活有些困苦,但也是平静安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伤了心还伤了身。
“不,别这么说,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她想笑着离开,却发现手上滴落晶莹的泪水。
原来她还是忍不住落泪了呀!
“保重!”怕自己会更失态,她转身跳上马车,催促道:“驾车的大哥,我们快些走吧。”
马蹄哒哒,马车摇晃着离开了城主府。
也许是老天也在嘲笑他们吧,阴霾了一个上午的天空,此时竟绽出灿烂的阳光。
恍惚间,申元似乎又回到六年前,在应天府那个笼罩着大雾的清晨,他也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拓拔雷心碎。
“该死!”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风一般的卷进府去。
“副城──呃……”
无论是跟着他们兄弟半辈子的老管家,还是其它丫鬟下人,都没看过一向温柔风趣的副城主如此暴怒,当下全怔在当场。
“你──太过分了!”申元暴风雨一般卷进了拓拔雷的书房,冲到拓拔雷面前就是一个耳光。
力道之大,以至于拓拔雷差点就摔倒了。
“她──已经离开了吗?”拓拔雷抬起肿了大半边的脸,问道。
“她走了,不正合了你的意?”申元心头有股野火在燃烧。“你这薄情汉,她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伤害她呢?”
他说一句就打一拳,拓拔雷也不闪躲,不一会工夫,他浑身上下满是瘀青红肿。
“你、你为什么不躲?”到底是多年生死与共的兄弟,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申元心里也不好受。
“这是我该得的,事实上就连我自己都想揍自己一顿。”拓拔雷自我唾弃地道。
“你──我实在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申元懊恼的抓着头发,差点就扯下几缕来。
他可以算得是十分了解拓拔雷的人,可是就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拓拔雷会这么做。
在裴家牧场以及这一路行来,他对裴静的心意也不像是在作假呀!可为什么一回到金乌城,为什么他一看见吕郦和那小孩就全变了样?!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理由。”拓拔雷擦去嘴角的血渍。
“见鬼的,你有什么该死的理由!”申元仍旧暴怒不已。
“我不希望她有危险……”
“危险?哈,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明明就是你始乱终弃、朝三暮四……”申元愈说愈气愤。
“你觉得我像你说的那种人吗?”拓拔雷大喝一声,止住了申元连珠炮似的诅咒,也唤醒了他的理智。
“危险?”他想了想道:“我看不出她会有什么危险。”
“吕郦已经守寡三年了。”他丢出一句。
“呃?”申元唯一的想法是,大哥好像也没他想象中的胡涂嘛,至少他也调查过吕郦了。
“事隔多年,你以为她为什么会找上门来?”
“当然是忘不了旧情了。”虽然不齿吕郦的为人,可申元仍不得不承认她带着儿子来认亲,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毕竟是她负人家在先,又时隔六年之久,谁知道找上门来会有什么下场呢!
“也只有我的静儿和你才会把我当块宝。”摸着没有知觉的右腿关节,拓拔雷不禁自嘲起来。
“哼,既然你知道大嫂的好,还把她赶出门去?”想到一往情深却遭到抛弃的裴静,申元又不痛快了。
“就是因为知道她的好,才愈要将她赶出去。”
“啊?”怎么愈讲愈悬疑了?申元不禁瞠目结舌。
“燕王朱棣已经当上皇帝了。”拓拔雷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知道啊。”
燕王朱棣起兵造反,夺了侄儿建文帝的皇位,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
他们也是趁这些年朝廷局势混乱,才在这三不管地带建立金乌城,创立这不亚于沧月城的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