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就是金乌城主拓拔雷。”
“天哪!”她忍不住呻吟一声。“这、这不可能是真的。”
她努力告诉自己,他只是个幻影,下一刻就会消失!
可他不但没有丝毫消失的迹象,就连窗外那些骏马也都还在,她甚至还能听见马嘶人闹的嘈杂声。
裴家牧场已经好久不曾如此热闹了!
裴静心里不禁涌上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
她好想让这欢笑和希望永永远远留在裴家牧场里,可无功不受禄,随便接受这些马有违她的行事准则。
“那件棉袄根本值不了几个钱,城主就忘了我先前说的话吧!那只是我冻昏头时说的蠢话罢了。”她努力不让内心动摇。
“一件破棉袄当然值不了几个钱,不过,如果它是作为我们的定情之物的话,就值得这四十匹骏马了。”拓拔雷慢条斯理的说。
“定、定情之物?”裴静吃惊得连嘴巴都张大了。
“是啊,这些马就是我给你的聘礼。”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自己似乎爱上了逗弄她的滋味。
“聘、聘礼?”她简直无法相信。“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反问。
“大户人家娶妻嫁女不都是讲究门当户对的吗?”她好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来。
他是赫赫有名的金乌城主,她却是潦倒牧场的继承人,这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凑在一起呢?
再说论容貌,她只是中等之姿;论持家,连这小小的牧场都被她经营得倒闭了,更别说她还有一双难看的大脚丫……
想到她的大脚,裴静就想起在客栈时的窘状,下意识想藏起那双大脚丫。
她正穿着一条短裙,两只大脚丫和那双已经开了口的旧皮靴,大剌剌的暴露在他面前。
“呃……”裴静又窘又急,胀红的小脸都快沸腾起来。
“莫非你不想重振裴家牧场了?”拓拔雷刻意诱惑道。
申元早就将有关她的一切打听清楚,包括裴家牧场目前所面临的窘境,他都一清二楚。
“当然想了。”这可是裴家牧场几代人的心愿。
“这四十匹马不正好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吗?”拓拔雷似笑非笑的说。“哦~~莫非裴场主还不知道这大宛马的珍贵之处?”
“当然知道了!”他的话根本就是在诬蔑她的专业嘛!裴静急得表明。“养马之人如果不知道大宛马的珍贵,也不用在这行混下去了。”
“哦?说来听听。”
“大宛马人称天马,因其原产地在大宛,所以叫大宛马。”裴静将自己所知道的说出来。“历朝以来大宛马都是伯乐所推崇的好马,昔日汉武帝甚至为了霸占这天马发动了一场战争。”
“这么说来,这些马倒是前景看好,而且价值不菲了?”拓拔雷下了结论。
前景看好,还价值不菲?
裴静的想象力被激发了:如果裴家牧场有了这四十匹大宛马,不但能解决当前缺少种马的燃眉之急,也有利于今后品种的改良……
“那你还犹豫什么?”他再接再厉地诱惑。
“我……”被他这么一分析,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可问题是……
裴静的心里还有几分清明,毕竟这事的发展实在太诡异了。
“你的皮靴开口了呢。”拓拔雷突然转移了话题。
“呃?”裴静愣了愣,一下子没能跟上他跳跃的思维。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坐在窄窄的窗台上,右脚蹬在他的大腿上,而他正在替她脱下已坏了的皮靴。
她只觉得脚冰冷冰冷的,他的大手则温暖似火!
她的脚在这从崇尚三寸金莲的时代,一直为他人所诟病,而裴静也一直以自己这双大脚为耻。
可此刻,当他古铜色的大手握住她的脚踝时,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脚掌也可以是纤巧白皙的。
“若是在我家乡啊,一个未出嫁的闺女被男人看见了她的脚,她就得嫁给这男人啦!”拓拔雷一边说,一边替她穿上新靴子。
“呃,看、看见脚就、就得嫁?”裴静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是啊,听说我娘就是这么嫁给我爹的呢。”拓拔雷微笑着打量她换上新靴子的右脚,这颜色和款式还挺适合她的呢!
“既然如此,你娘和你爹为什么没来?”她忍不住问。
“他们早就过世了。”他简单的道。
原来他和她一样都是孤儿呀,怪不得他的眉心总是蹙起,好像很不开心似的。不知为什么,裴静不喜欢他皱眉的样子。
“别皱眉好吗?”下一刻,她的手抚上了拓拔雷微皱的眉心。
“这是不是表示你答应我了?”他攫住了她的小手。
“我……我还需要好好想想!”裴静忽然觉得心里好慌,用力挣脱开他的手,逃也似的开溜了。
“你的……”拓拔雷想喊住她,可她已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看着还在他手里的另一只靴子,他无可奈何的笑了。
她的性子还真急呢!
☆ ☆ ☆
裴静才跑出裴家老宅,就“砰”的一声撞上了什么。
她捂着撞疼的地方,抬头一看,才发现又是一个陌生男人。
“你是谁?”这牧场里的陌生人怎么愈来愈多了呢?她疑惑的想。
“在下申元,是金乌城的副城主。”申元彬彬有礼的道。
“你和那个拓……拓……”裴静刚才跑得太急,到现在还有些喘。
“我和‘那个拓’是义兄弟,”申元笑眯眯的解释,“他是兄,我是弟。今天是兄长带着弟弟,专程来向裴姑娘求亲的。”
“他为什么会选择我?”他的笑容很快就赢得了裴静的信任,她率真的问出心中的困惑。“我觉得周姑娘或赵姑娘都比我适合多了。”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那四十匹大宛马的。
“我想大哥自有他的道理吧!”论起打太极拳,申元也是一流的好手。
“可、可是天下如此之大,为什么他会到沙城来挑选新娘呢?”裴静愈想愈困惑。
金乌城的势力强大,虽说拓拔雷的腿有残疾,可若说他这堂堂的金乌城主会因此找不到妻子,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再说,她曾听流浪艺人说过江南山温水暖人杰地灵,女子个个赛芙蓉胜牡丹,那才是男儿梦寐以求的妻子人选吧!
为什么他偏偏就要反其道而行呢?
“为什么吗?”申元不禁苦笑了。“也许就因为这沙城欠他一个新娘吧。”
人的记忆是最不可信任的,才五年的时间,沙城人已习惯了安逸的生活,全然忘了当年战争的残酷。
就连他这当事人,也差点无法将这日渐繁荣的边陲小城,和那残酷的战争连在一起。
“我不明白。”这沙城又不是人,怎会欠他一个新娘呢?
“记得五年前,我们也曾在这沙城镇守过。”申元的手抚过那些栅栏,感慨万分的回想起往事。
这沙城的每一寸土地都曾饱饮过他们的鲜血,可是岁月荏苒,如今竟再也看不出半点痕迹了!
这次他以替大哥选妻为名,刻意引大哥踏上他们曾驻守过的地方──酒泉、漳州、玉门关……想寻回当年豪气万丈的大哥,可是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这沙城已是他们这趟旅程的最后一站,也是他们军旅生涯的最后一站。其实申元已经不抱希望,不料竟有一个叫裴静的女子牵动了大哥的心。
“五、五年前?”这勾起了裴静的回忆。“你们曾经是拓拔军的人?”
拓拔军是西北边陲的奇迹,在大明和瓦剌的战争中,正是拓拔军保卫他们这些边陲小城,使他们不至于落入残暴的瓦剌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