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无礼,只顾着打量吴阳兄弟,都忘了要道谢。她腼腆地摇摇头,转向萧云坡,“谢谢你,表哥,让你破费了。”
萧云坡才不敢居这个功,“不关我的事,这些都是大哥差人打理的。”
馥儿一听,疑惑地想,为什么不是表哥替她准备的呢?和她比较亲的人是他,不是吗?
在她卧病期间,来探望她、陪她吃饭的大都是乔拓,连她犯错,追骂她的也是乔拓。萧云坡自始至终只露过几次脸,而且每次都来去匆匆,这不禁令她觉得乔拓还比较像她表哥。
她哪里知道萧云坡是怕和她太亲近,会成天挨乔拓的白眼。
馥儿把疑问放在心底,打算有空的时候再问表哥。她走到乔拓面前,感激地对他灿烂一笑,“拓哥哥,谢谢你。”
乔拓摸摸她的头,暗暗希望有一日她能只叫他“拓”。“这没什么。对了,刚才书房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忘记呀?馥儿眼珠一转,突然专心地吃起桌上的糕饼,她发觉这种“突然专心的坏习惯”也有它的好处。
乔拓看着她忙碌的小嘴和小手,宠爱地说:“别噎着了。”然后他转头望向吴阳,“吴阳,你说。”
“启禀堡主,小姐想要做道菜给你和二堡主吃,选了半天,最后小姐决定煮鱼汤。厨娘帮小姐剔掉鱼鳞后,小姐就准备要切鱼,可是小姐一刀切下去后忽然丢下刀,回头问赵香鱼会不会流血,赵香回答杀好的鱼不会,然后大胆突然跳到桌上……”吴阳停了下来,因为乔拓的注意力已经放在馥儿身上。
乔拓盯着馥儿不自在的神色,还有飞快地藏到身后的小手,感到一定有什么事不对劲。
“手来。”他的大手伸到馥儿前面。
“脚来好不好?”馥儿低着头,溜下椅子就要往外跑。
乔拓一把拎住她的后领,拉着她坐回椅上。
馥儿嘴一嘟,左手一伸,“喏,手去。”
乔拓仔细地检查她的左手,没发现任何异状后说:“另一手。”
馥儿不理他,右手藏在袖子里不肯伸出来。坐在她右边的萧云坡虽然不知道师兄在找什么,不理柳眉倒竖的馥儿抗议,硬把她的右手提到乔拓眼前,还学她的口气说:“喏,手去。”
乔拓握着她的手,才瞥了一眼,就看到她食指上那道横跨两个指节的寸大伤痕。
“哎呀,小姐,你受伤怎么没说呢?”立在馥儿身后的赵香看到了,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
乔拓吩咐道:“赵香,去拿药来。”
她立刻转身而出。
“师兄,你怎么知道她割到手?”萧云坡讶异地问。
乔拓扬扬眉,他这个师弟的脑筋有时还真转不过来。“你听过待煮的鱼会流血吗?”
萧云坡一听自嘲地笑起来,“对啊,鱼不会流血,就是切鱼的人流血。我是不是变笨了?”
这时赵香也回来了。乔拓接过她手上的药箱,温柔地为馥儿上药,抹完后还用小布条帮她绑了个蝴蝶结。“好了,没事别去动它。”
“嗯,真是不错。”萧云坡夸张地对乔拓细心的包扎左看右审,“我怎么从来没发现大哥你还有这般好手艺。”
乔拓隔着馥儿,一声不响地一拳挥过去,正中萧云坡的后脑勺,打得他龇牙咧嘴的。
乔拓不理他的瞪眼,续问:“吴阳,大胆跳到桌上之后呢?”
“之后那条鱼忽然蹦了一下,吓小姐一跳,手一挥,那刀就笔直往小姐的脚落下。赵香情急之下推开小姐,小姐一个不稳就打翻案上的油罐,油流到灶里,‘轰’的一声火舌窜高,猫儿被吓得往旁边跳,恰好落在小牛背上,小牛一惊,尾巴一挥,扫到火苗,引火上身,立刻开始狂奔。”
吴阳说得兴起,口沫横飞。他顿了顿,又道:“我们好不容易堵住小牛时,谁知恰好站在干柴旁,小牛的尾巴乱扫,火势一下子就蔓延开来。我们忙着救火,小姐忙着追牛,她快跑出门时,韩叟才大吼出小姐的裙子着火了,我们一吓,又赶紧拿水桶追在小姐身后。后来的发展堡主也看到了。”
吴阳说到这里,突地感到屋内一片宁静,五对眼睛不可思议地齐看着他。
“原来你这么会说话啊!”馥儿一脸惊奇地打破沉默。“你会不会说三国故事,下次说来听听好吗?”
吴阳这才发觉刚才那番长言,是自己进乔堡以来说最多话的一次,他不好意思地嘿笑两声。
“这不算是我故意的,对不对?”馥儿低声地问。乔拓叹口气,轻拍她的头。
这的确不能怪她,更何况她的本意是要做道菜给他们吃,这倒教他窝心。“不怪你,不过你以后不要再去厨房了。”
萧云坡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只牛在厨房做什么?”
吴阳回答:“它是小姐养的。”
“你养牛做什么?”萧云坡颇不明白地转向馥儿。
“当宠物,所谓宠物当然是要让它跟随在侧,所以它才会在厨房的嘛。”馥儿心底直觉,表哥果然有点笨,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她转头问乔拓,“拓哥哥,可以吗?”她已经发现凡事只要乔拓说好,表哥就绝对没问题。
乔拓点头应许。
萧云坡喃喃道:“不知道是我不正常,还是她不正常,哪有人养牛当宠物的。”
他苦笑地摇摇头。
馥儿坐着,忽然觉得小腿肚凉凉的,她低头一看,糟糕!她忘了把裙子换下,居然穿着破裙子到处跑。
萧云坡看到她的动作,故意伸手拉拉她的袖子,啧啧出声,“我看这件衣裳八成是用导‘火’线做的,不然怎会这么容易起火。”
馥儿红着脸一把扯回自己的袖子,拉着赵香就往楼上跑,一溜烟地不见人影。
过了一会,她换上水绿色的衣桾下楼来,跟他们打声招呼后即和赵香跑出门。
不过一会儿,馥儿的小脸又出现在门边。“我可以去染房染块布吗?”
“不行!”乔拓和萧云坡异口同声。
“里面没有火,不会烧掉的啦。”馥儿的脸整个皱在一起,很没劲地靠着门柱站。乔拓走过去,牵着她的手走进来。“不是有没有火的问题,我是怕你被织布梭戳到。乖,过来陪我们坐坐。咦,赵香呢?”他说着拿了块糖糕递给她。
“我请她去把我的小牛带过来。”她有些无聊地坐着,小嘴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糖糕。
“你要把它养在这里?”乔拓皱着眉说。
“不行吗?”馥儿不安地问。
乔拓想了一下,刚才已经不准她去染房,这下实在不忍心再拒绝她。
“好吧,可是要养在栅栏里,不然你的花园没几天就毁了。吴阳、吴机,你们两个去帮小姐。”
“是。”
馥儿高兴地起身,大声道:“走啰,小阳、小机。”
吴机闻言,差点跌一跤,“小鸡?”
吴阳在一旁笑翻了,他开心地随馥儿走出去,不忘同情地拍拍弟弟的肩膀,“走啰,‘小鸡’。”
这两天馥儿像只快乐的小云雀,在自己的新屋和乔堡内外探险。她觉得乔堡就像座自给自足的小村落,除了原料和一些各地名产外,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制自用。
她每天从早忙到晚,一会学做蜡油,一会看师父打马蹄铁,天气晴朗时还会到乔堡后的小山坡放风筝,日子充满了乐趣。
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多了两个影子──吴阳和赵香。她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只要她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又劝不回头时,一定会有一个影子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