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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这群年纪与她相仿、甚至更小的苦命姑娘,盈儿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家里有爹娘疼她,四个弟妹友爱和乐,她自幼念书,跟父亲学算帐,如今有一技之长,在巨浪帮的帐房谋生。虽然不免看人脸色,或是让江离亭轻薄欺负,但是再怎么比较,她都比被卖到梨香院的姑娘幸运多了。

  盈儿软下心肠,先前对梨香院的成见都抛开了,“你们想学算术,我有空就来教。”

  红棉率先拍手,“谢谢盈儿姊姊。”

  众姑娘也是兴高采烈,小小的紫薇又说话了,“可是,盈儿姊姊,你先教我们那两句诗嘛!”

  “喔?”盈儿吞了吞口水,瞪向专心于帐簿上的江离亭,转头瞧着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清清喉咙,“嗯……这个嘛!嗯,就是说春天的时候,蚕儿把丝吐完,就死掉了;蜡烛烧成灰烬,就干了。”

  十六只眼睛望向她,满怀希望地期待着。

  盈儿顿时手足无措,“我……嗯,讲完了。”

  “讲完了?”众姑娘齐声大叫。

  江离亭总算把眼睛挪开帐册,笑看盈儿,似乎正等着看好戏。

  红棉举手道:“昨天七少爷讲前两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整整讲了一个早上,还说了好多李商隐的故事耶!”

  “故事?”盈儿脑袋空空的,“我没有故事啊!就算有,也被他讲完了。”

  一直很认真学习的小紫薇道:“七少爷说这首‘无题诗’讲爱情,从古到今,儿女情爱的故事是说不完的。”

  又有姑娘道:“盈儿姊姊,我不懂,为什么蚕儿那么傻,它不要吐丝,就不会死掉了嘛!”

  盈儿无力招架,她固然念过诗书,但是叫她引经据典地解释诗句,那功力可大大不如镇日沉溺诗词歌赋的江离亭。而江离亭竟然叫她在他面前讲诗,这……这不是教她当众出丑吗?

  “江离亭!”

  江离亭搔搔耳朵,“我就在这里,不要这么大声,全梨香院都听到了。”

  “帐簿快签名还我,你自己过来讲解啊!”

  江离亭反倒把帐册抱在胸前,“签了名,我还得盖个章,这儿没有朱泥,你跟我下去吧!”他又向姑娘们道:“学琴的时间到了,大家把琴准备好,等老师来,这两句诗,我明天再来讲解。”

  红棉问道:“盈儿姊妹什么时候来教我们算术?”

  江离亭代答道:“这样吧!三天后开始,盈儿妹妹,你可以吧?”

  盈儿是满心愿意前来教这群姑娘,但若回应他,就等于应了他这声“盈儿妹妹”,她一扭头,向着姑娘们道:“时间安排妥当,我就会过来。”说完,不等江离亭,迳自下了楼。

  江离亭也跟着蹬蹬下楼,“哎呀!盈儿,你跑这么快,急什么?”

  “我不急,我怕你爹急,现在已经是初五上午了,他每月初五下午总要看看巨浪帮的上月帐册。”盈儿数落着,“你一点都不像你那些哥哥,一到月底就催着我们帐房算盈余,隔月初一初二就看完帐册,签好名盖好章。哪像你,拖拖拉拉的!”

  “我可没有拖拖拉拉,我哪一次不是初五一早就亲自到帐房签名盖章?只是这个月……”

  “这个月你忽然记得你是巨浪帮的七少爷了,是不是?要我这个帐房的小伙计亲自送来?”盈儿越想越委屈,今天早上才上帐房,就接到七少爷指定她送帐册到梨香院的讯息。她忍着气,顾不得路人的眼光,踏进梨香院的大门,如今还来受这位七少爷的奚落。

  谁叫她和父亲皆靠巨浪帮生活?她一个小女子,哪有跟少爷顶嘴说理的余地?一想到此,不觉红了眼眶,低头不语。

  “盈儿,我不是跟你摆少爷派头,我只是藉故叫你到梨香院看看。”

  江离亭口气和缓地说着,忽然发觉她的异样,“咦?好端端的,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沙子飞进去?让哥哥瞧瞧。”

  盈儿揉揉眼,“谁要让你看!”

  两人往里头走去,两旁是修直茂密的蓊蓊翠竹,脚下是一长列的石板小径,阳光洒下来,林间不时传来鸟啼声,幽境似梦。难得在热闹的城里,竟然能布置出如此静谧悠然的庭园,盈儿看着眼前的绿意,气也消了一半。

  江离亭道:“你总是说我纸醉金迷、醉生梦死、挥霍无度,今天你亲自走一趟梨香院,应该就知道我很用心在管理这份产业,可不是终日在这里饮酒作乐哟!”

  “你有没有饮酒作乐,我不知道。”其实盈儿早已从帐目中看出超支的缘由,“倒是你爹常常在梨香院招待官府、江湖朋友的,又不付帐,难怪梨香院赚不了钱。”

  “我爹才不从梨香院赚钱,他从我哥哥他们的船队、钱庄,驿馆,就赚足了,你在帐房应该很清楚。”

  复杂的巨浪帮事务,盈儿懒得去了解,她只要每个月领到月俸拿回去孝敬娘亲,她就心满意足了。

  想到月俸,她问道:“我来教姑娘算术,你总得给我讲师费吧!”

  “没有。”

  “什么?”盈儿胸中的怒气又要上扬,“你请人教琴、教曲、教舞,都给酬劳的,帐册上记得一清二楚,为什么我来教算术就没有?”

  江离亭侧脸看着她,“我教读书写字也没有酬劳。”

  “你自己的店,还敢领酬劳?”

  “盈儿妹妹说得好,你也是巨浪帮的人,梨香院既是巨浪帮的产业,你领了巨浪帮的月俸,理应为巨浪帮做事,不能再多拿酬劳了。”

  “我的工作在帐房,不在梨香院。”她不服气的说。

  “那有什么困难?你爹是帐房的大掌柜,我去跟他说一声,每三天抽调你一个上午到梨香院,应该不会影响帐房的运作吧?”

  盈儿又瞪他一眼,爹是听惯了江离亭的话,怎会不答应他的要求呢?可她就是气他的吝啬。

  “又在心底骂我了,是不是?”江离亭摸摸心口,“只要你偷偷骂我,我的心口就会疼,已经从早上疼到现在罗!”

  “哼!轻浮!”盈儿别过头不想理他。

  可是,怎么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安静?早已听不到听雨阁传来的琤琤琴声,也见不到其他人影,盈儿停下脚步,“喂!你要带我到哪里?”

  “去盖印章啊!”此时已经来到曲径尽头,除了一堵白色砖墙外,就是一道红色木门。江离亭拿出钥匙开了,“我在梨香院后头盖一间幽竹居,用来金屋藏娇。”

  盈儿随他走进这个别有洞天的小院子,打量着雅致的竹屋,“嘿!不知道七少爷你藏了几个女人?”

  他笑嘻嘻的,“你是第一个。”

  又被他轻薄了,早知道就不要随便说话。要避免被这个花花公子欺负,明哲保身之道就是闭嘴。

  江离亭进了屋,“要不要进来参观啊?你一定很喜欢。”

  盈儿不理他,转身观看池塘里的鱼儿。

  瞧见水面飘过一朵白云,忽然,一颗人头冒出来挡住云影,盈儿吓得回头骂道:“江离亭,你走路不出声,害我差点跌到水里!”

  他又露出那个可恶的微笑,“我轻功不错吧!而且在你跌下去之前,我一定会稳稳地抱住你。”

  “什么轻功?还不是骗人的把戏!”盈儿看见他手中的帐册,“拿来,我要回去交差了。”

  江离亭递过帐册,“咱巨浪帮帐房有你陆家两父女,我爹可是放一百个心。”

  帐册最后一页翻开着,上头飘逸的“江离亭”三字犹墨汁淋漓,而红朱泥的印渍也未干,盈儿小心翼翼的接过,埋怨道:“弄得这么湿,你真是麻烦。”鼓起了腮帮子,呼呼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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