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么多年过去,成儒还是觉得自己的抉择是对的。当年自从妈妈带着苏迪离去 之后,向来在所有人面前,强装出冷静理智形象的父亲,几度崩溃,而好不容易痊愈后 的他,却变得更加严苛,将全付心力全放在工作上。
甚至,他到死前都是坐在办公桌前办公,直到应酬夜归的成儒发现时,早已回天乏 术了。
可能是因为受妈遗弃的打击着实太大了。再次重振信心回到商场上的爸爸,简直就 成了个工作机器。而且,也将用以自持的那一套,强加在将来要继承他志业的儿子成儒 身上。
妈妈带着苏迪离家时,成儒已经是一个十四岁的男孩。从家裹骤然失去温柔迷糊成 性的妈妈和调皮精灵的苏迪起,成儒在一夕之间,急速地由优裕不解世事的富家少爷, 成长为早熟且忧郁的青年。
为了兼顾照顾父亲及早点到公司实习和学业的衡量下,成儒放弃了人人称羡的大学 ,特而攻读二专夜间部。
白天在父亲的营建工程公司里,他如同其他的人一样,打卡上下班,从施工图开始 学起。有时则是到施工现场监工,直接从现场学取课本上所得不到的实务经验。
然后是跟所有台湾的年轻人一样,毕业了,国防部就会给你通知,叫你去领他的薪 水当兵。
军中岁月,留给成儒的反倒是更多的反省审思,由于考到特别好混的特种预官。闲 来无事,看报喝茶成了他每天最主要的工作,也因此,他在那一年八个月的时间裹,天 天留意着时势动态,金融情况,消费趋势。
一离开领国防部薪水的日子后,父亲即放手要他接掌公司内新工作开发推行的重担 。由于在军中的充分准备,他着手吸收过剩的游资,再以转投资的方式,结合酒店业和 高级住宅的模式,开启了观光酒店式的住宅。
在成儒的构想下,这种有着宽阔门厅、柜台人员、二十四小时响卫巡守,设有洗衣 部、餐饮,和其他观光酒店有的娱乐设施的新型态住家革命,引起了台湾建筑业的震撼 ,形成极大的回响。
也因为这次名为“纽约、台北”的豪华公寓大卖,要在年度盛事的建筑奖项中,连 中数项大奖,使得江成儒的名号,从此在建筑业界裹打下了深刻的基础。
但在私底下,成儒却还是他父亲所掌控的一个孩子而已。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独 斯的父亲为他挑了一个女人,习惯了父亲的发号施令,成儒也可也无不可的,就跟那个 看起来乖乖的史昭晴结婚。
仔细回想起来,成儒到现在还是搞不懂他们的婚姻为什么会触礁。她爱钱,所以成 儒拚老命地接cAsE;她讨厌孩子,成儒也由着她不生小孩。结果,她却跟她的健身教练 一起在床上被成儒逮到,地点不是健身房,而是郊外那种专供人幽会的不入流汽车旅馆 。
被背叛的感觉真的很差,但成儒并没有说什么,还是一如往常地埋首工作堆裹。反 倒是史昭晴自己颜面上挂不住,主动提出离婚的要求。
就像当初的婚约,也是在父亲的命令下实行,面对史昭晴的要求,成儒也是抱着也 可也无不可的态度。甚至,可以说为了打发这个女人,他宁可给她房子、车子、股票、 赡养费,甚而是公司的股份。
但成儒没有料到的是,史昭晴的爸爸,人称黑心雄的史武雄,早已偷偷地趁公司现 金增资的机会,暗地裹搜购了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而连着成儒为摆脱史昭晴而送给她 的百分之十,她们父女手里,反倒有了比公司实际经营者成儒的百分之三十更多的百分 之四十了。
将车停妥在公司里他专用的停车位,成儒心事重重地踏进电梯。苏迪回来了,只是 ,她又会停留多久呢?
对这个妹妹,成儒有着比一般做哥哥的对妹妹更特殊感情。因为苏迪可以说是他一 手带大的。父母成天忙着争吵冷战,看护苏迪也就成了他这个哥哥的事。
原以为自幼跟妈妈一起远赴海外居住的苏迪,大概也已经成为个不折不扣的小洋人 了,或许早已将他这个哥哥忘了,但想起她刚刚急着将股票给自己的模样,那股兄妹亲 情又缓缓地流过心田。
就这样,向来不苟言笑的成儒,微湿眼眶地踏进公司大门,嘴角也带着令所有员工 诧异的笑意。
第四章
生着闷气地添着冰淇淋,苏迪懒洋洋地晃到了接待处。住在这家酒店已经四、五个 月了,接待虚的人都跟她越来越熟悉,而今天这个叫东尼的接待员,此刻正笑咧了嘴地 将那把庞大的兰花递给她。
“杰弗逊小姐,这是你的花。还有,这里有你的传真,请签收。”草草地在签收簿 上签了名,苏迪心不在焉地把那几封用信封装着的传真掏出来。果然,是荷西传来催她 回去工作的信,漫不经心地朝接待员东尼点点头,苏迪,眉苦脸地回到房间。踢掉脚上 的鞋子,她将自己如袋马铃薯似的扔到床上柔软的被褥之间。
唉,想到工作,头皮就开始发麻了。但是不回去嘛,荷西必然不会善罢干休的。可 是,跟哥哥之间还有这么多的歧见没解决……真是越想越苦恼,偏偏越苦恼又更容易想 起这些烦心事。找明彦出来吧!念头才一跃进脑海,她的手便反射性地拨了明彦的电话 专线,但才响了一声,苏迪立即切掉。
毫无意识地在房裹晃过来又见过去,她忍不住将拇指塞进嘴里,虽然妈妈极力想要 把她这个坏习惯给改掉,但无论是用辣椒、芥末,万金油还是苦艾草,苏迪就是改不了 这毛病。
不会吧!明彦他只是哥哥的一个职员,奉命来接待我而已,况且,他又没有说过他 喜欢我!
可是……抬起头朝天花板猛吸几口气,苏迪一个大转身地将皮包里所有的化妆品都 倒出来,挑挑拣拣了许久,这才找到支较满意的玫瑰色口红,轻轻地在唇上涂垂下眼捡 ,苏迪若有所思地玩着口红那精致的盖子。
他很好,对我也很容忍,而且呵护备至。翻翻白眼,苏迪对着镜子裹的自己扮鬼脸 。这么说吧!明彦比起我在美国所认识的男人都还要好,既温柔又善良,可以说是个理 想的对象。只是,我会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对象吗?
我会让他把我当理想对象的!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苏迪重新套上鞋子,甩着马尾 地跑了出去。
***
鹄立在迎宾大堂许久,总算等到了满脸忿忿之色的成儒,明彦赶紧小跑步过去,接 过他的行李,并且在交通警开出告票前,以最快的速度钻进车子里,并且将车开走。
一路上成儒喋喋不休地抱怨那家国内最大的航空公司,说什么以客为尊,结果请的 那些花瓶空姐,一个个趾高气昂的,对为何让上百旅客枯坐二小时DELAY原因,老是模 棱两可地说是“机械故障”。
天晓得是什么样的机械故障,小从螺丝松了,大到整具引擎掉了,也都可以名为机 械故障。而那些花瓶们在被旅客问烦了,态度也变得据傲了起来,令成儒感到十分不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