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我在说谎吗?”她问他。
“我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怕我?”她急切地问。
“我怕的是自己,而不是你。我以为在感情方面,我很安全,但是你出现了,证明事实并非如此。你带来神奇的魔法,但却是全世界最危险的一种。贺斯比我还先了解到这一点。你来的那一天,他说你是萝莉莱;我否认了,虽然我知道那是实话。萝莉莱的传说一直折磨着我。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碰到‘她’,但是当那天来临时,我还是不免感到惊慌。”
她温柔地用手指抚过他的脸颊,感受到他的颤抖。“但是,你又何必否认呢?即使我是萝莉莱那又怎样呢?”
“那么,我就应该遮住眼睛、蒙住耳朵,逃离你的魔咒。但是我做不到,我也只是另一个被你引诱而毁灭的男人罢了。”
“科雷,你在说傻话。你并不真的相信这些鬼话吧!”
“是吗?让我告诉你,我认识一个男人,他听了萝莉莱惑人的歌声后,便再也无法自拔了。她抛弃他时,他并没有淹死,但是他死了也许还更好;他活过来了,他看起来甚至像是复原了。因为他结了婚,每个人都以为他很快乐。但是,他的妻子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她知道她嫁给了一个没有心的男人,他的心早就给了萝莉莱。他现在已经很老了,但是,她的鬼魂依旧纠缠着他。”
萝莉的心脏开始兴奋地跳动。“你是在说男爵,对不对?”
“对。这几乎是六十年前的事了。他那时才二十几岁,和一位名叫莫安娜的本地女孩坠入情网。她成为他的生活重心,主宰了他的爱、他的世界,他把她视为未来的妻子以及孩子的母亲。她说她爱他,而他也相信这一点。但是,在婚礼前三天,她消失了,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留下。他跑到她家,但是她的房东说她走时没有留下住址。她什么也没有留给他……一封信、甚至一句话,什么都没有!”
科雷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他几乎快要疯了。他费尽力气打探出她买了一张开往上游的船票,但是他无法查出她在哪里下船。他在河上航行了数个星期,在每一站下船,到处问人有没有看见她。他不眠不休地找着,直到他变得蓬头垢面、精神涣散。人们常常谈有一个疯子花了一辈子时间在找寻一位根本不存在的女人。”科雷双拳紧握。“他们嘲笑他,还叫孩子们不要靠近他。”
萝莉听完他的描述,感到双眼一阵刺痛,竞有如此痴心的男人疯狂并无止境地寻找他心爱的女人。“真感人。”她的声音中蕴含着无限的同情。
他锐利地瞥她一眼,仿佛在衡量能否信任她的同情。“对,是很感人。我是在很多年之后从他姊姊那儿听来的,是她把爷爷带回家照顾的。爷爷得了肺炎,差点因此而病死。他发着高烧时,嘴里还神智不清地喊着萝莉莱,大家都很担心即使他能活下来,恐怕也会变得精神错乱。”
他啜了一口酒,“最后,他的身体康复了,能够清楚说话,但是却了无生气。有一天,他姊姊邀请远房亲戚陶乐丝来访,并极力撮合他们。我想,他之所以娶陶乐丝,是因为他没有争辩的力气。可怜的奶奶,爷爷几乎不属于她,她也知道他真正爱的是谁。”
萝莉莱强忍着泪水,科雷继续说:“爷爷从忘记过安娜。他将她的照片交给一位画家,叫他照着她的脸孔画成萝莉莱的样子。小时候,我曾看见他站在画像前,眼神怪异;他告诉我他和安娜的事情,或许他以为我还小,听不懂他所说的。但是我却因此对爱情的毁灭力量感到恐惧、排斥。从那以后,只要我一认为自己听到了萝莉莱的歌声,我就赶紧避开。”
“但是,他或许认为这份爱值得他如此执着,”萝莉急切地说:“或许,他知道尽管如此,她还是爱他的。”
“绝不可能!”科雷激烈地说:“她伤了他的心!”
“但是,她同样也伤了自己的心啊!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他,但是……”萝莉迟疑地说:“我却知道……她一辈子都爱着他。”
科雷好奇地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因为莫安娜是我的外婆。”
科雷有好一阵子都静止不动。接着,他点点头。“我也这么怀疑。”他粗声地说。“我试着告诉自己,那只是我的幻想,应该没有任何莫安娜的亲戚敢来这里,这个她引起哀伤的地方。但是,你有着她的脸,画中的面……”
“对,我想,我看起来非常像她年轻的时候。”
“是很像……像到仿佛是一个警讯。当我听到你的德文带有莱茵河流域的腔调时,我就知道你有这带地区的血缘。”
“而且,关于龙的故事我也说溜了嘴,不是吗?我从一出生就知道嘉年会的事情了。它就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令我差点忘了我是由外婆那里听来的。”
科雷的双眼发亮。“她告诉过你她年轻时候的事情?”
“她告诉我很多,我很喜欢听她说。她把莱茵河说成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充满了神秘和浪漫,是一个能让美梦成真的地方。”
她的声音轻柔,双眼闪着光芒。科雷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混乱的感情。他仿佛正透过男爵的眼睛,看见他所爱的那个女人,而她是那么令人无法抗拒……此时,一股愤怒突然涌上心头,他尖刻地说:“如果她真的告诉你这么多的话,或许她也曾说她何以如此残忍、冷酷,使我爷爷撞上岩石、碎成片片的原因吧?”
“她既不残忍也不冷酷!”萝莉因他毁谤安娜而感到愤怒。“她真的爱他!”
“爱到在婚礼前夕逃跑?没有原因,甚至没有和他面对面说清楚?也没留下任何讯息让他不要那么难过?别再假装这并不残忍了!”
“她或许是被迫这么做的。”萝莉迟疑地说。
“原因呢?”
她做了个无助的表情。“我不知道。”
科雷发出尖锐的笑声。“你竟然还说她告诉你很多事情。”
“她的确告诉我很多事情,但并不是全部。每当她谈到感情时,声音中总有一种特殊的痛苦;仿佛在她一生中,曾经有过心碎的经验,但它却又是如此美丽使她永难忘怀。它令我想到——”她停住,当她看到科雷的眼睛盯着她时,她脸红了。
“什么?它令你想到什么?”
“要是能够体验那种感情的话,一定会非常美妙,”她深思地说。“我发誓绝对不随便接受感情,不论我得等待多久,我都要等到那种刻骨铭心的爱。”
他摇摇头。“你在作梦,你会等一辈子,那个梦永远不会成真。”
“不,”她轻声地说:“不会永远这样子的。”她不确定科雷是否听到。
他听到了,而且他的心因她话里的含意而差点跳出来。她那谜样的笑容诱惑着他。他希望她再多说一点,但是他知道,她说得愈多,他也就愈危险。“我们敬爱的祖父母似乎给了我们完全不同的影响。”他讽刺地说。
她点点头。“没错,我学到真爱是生命中最有价值的东西;而你却害怕真爱,怕到不想要它的地步。我们正好是两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