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雇了马车,一路北上。
到了天山山麓,龙生买了一匹骏马,跟她一起共骑。
“我听说天山有绵延不断的千条冰川,高山之上长年积雪、银光四射,云朵飞旋,稼穑不滋,没有林树,只有细草,这样的景色,你没有见过吧?”
他小心翼翼地牵她下马。
花晴四顾,层层冰川蜿蜒曲折,高山峰峦相连,银川如光带,折射出神奇炫目的光彩。
冷冽的空气十分干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通体冰凉。
“好美!”她对着前所未见的景色赞叹。
看那纵坚横陈的冰井、冰洞、冰塔、冰柱林、冰丘、冰下河、冰下泉水……实在千变万化,奥妙非凡。
他笑望着她如孩童般,东奔西跑。
“冰雪很滑,小心别摔着了。”
“才不会呢!”她像回到了十六、七岁,跟妹妹一同沿途采花的光景。
那时多好,无忧无虑!
突然间,她发现前方的岩石堆里,有形似高丽菜般大小的花朵,她走近一瞧,发现这花朵有着很浓郁的清香。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我问问前方的老爹。”
花晴跑向前去问采摘花朵的老爹,然后很兴奋的跑回来。
“老爹说,这是天山雪莲。”
“什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仙药天山雪莲?人家说,练武的人吃下去,可以增加一甲子的功力:寻常的人吃了可以长命百岁呢!”龙生故作讶异。
“你说书的听太多了。老爹说,这雪莲可是天山的特产。”花晴笑说。
“那……我们要不要摘了它?”花晴的身体不好,他其实知道这雪莲对她没什么帮助的。
得换一颗心才行。
“不要。”花晴摇头,这花朵开得好美,她不忍心摘下它。
“那上来吧,我还要带你去瑶池。”
“瑶池?”
马儿继续往前奔驰,顷刻间将他俩带到了瑶池所在的博格达峰。
这座高峰被皑皑白雪覆盖,千年不化,融合了高山、湖泊、杉树与冰雪,形成千古的传奇--瑶池。
广阔的半月形湖泊,湛蓝明澈如镜,银光闪烁,微风一吹拂,便宛若置身仙境。
她坐在马背上倚着他:心中被这自然的美景感动而澎湃激昂。
“好美啊……”她喃喃地几乎说不出她心中有多感动。“这就是仙境。”
她看着他,他对她温柔的笑。
今夕何夕?共此美景。
因为身旁有他,美丽的景色便犹如梦幻的化身。
“这样的景色,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他沉定地看着她,直直地望进她的内心深处。
她迎向他冰冷的唇,两人的唇瓣都带着冰雪的气息,却又炽热难分,仿佛可以消溶这漫天风雪。
多少年了,她等了他多少年?
两心相依。
她求的也只有这一件事!
“我真不想离开这里。”花晴靠着他的胸,他的心跳得跟她一样,又快又紊乱。
他们在下山途中,看见一幢四周被雪山所环绕的红砖房,原来是山里的一间小客栈。
他提议进去吃碗面,就将她抱下马,牵着她坐在客栈内的木椅上。
没多久,两碗热腾腾的面送上桌,面有些糊,因为高山里天候的关系,面条不易煮好,经常是外面已经黏糊,里面却还是生硬的。
她缓缓喝着汤,心中却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和他在一起吃的这碗冰水糊面还要来得好吃的东西了。
可这样的冰天雪地,又岂是久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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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天山,龙生又要马车南下,好象几个月的旅程,就只为了带她一睹天山的壮丽。
“为什么要去天山?”
她靠在他怀中懒懒的问。
身体愈来愈不好了,可是她觉得很舒服,心一疼,龙生就会紧紧的抱住她,奇迹似的把她的疼痛消除。
只是疼痛愈来愈频繁,而她的生命,似乎一点一滴的在消逝。
可也因此,她赖在他怀中的时间更久、更长了。
“没什么,因为我听人家说,天山是人间仙境,若你没有看过就太可惜了。”
“嗯。”她什么都不在乎,即使是死,能够死在他的怀里,那也值得了。
龙生抱着她,心里很难受。
天山的瑶池之上,有掌管地球人类灵魂的神宫,他带花晴去,是想要问问天山上的神明,能不能够放过花晴?
天山的神宫说他们只是按规炬办事。
“她的寿命将尽,换了躯壳也是一样。阎王要人三更死,哪能留人到五更?生死簿上注定好的事,谁都没有办法改变。”
“你们胡说!以前玄三死掉时,我就有办法让他复活。”
“那不一样。玄三那是枉死,而花晴这是天寿,天寿尽,魂魄去,这是千年不变的规则。”
“她是我的妻子!”龙生怒吼。
“她是地球的人类,地球的人类一向归我族管,希望你不要坏了规炬。”
神官不再理会龙生,大地又回归平静。
龙生感到很挫折,他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固执。
“龙生,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哪里?”
“我还想再见花梨一面,还有我的爹娘、梧鲁村的风光、白龙雪山的景象,我曾以为永远只能在梦中见到……”
“好,我们回梧鲁村。”
第十章
睽违了廿五年,花晴终于又回到梧鲁村。
知道当年发生什么事的村民们又惊又惧又感伤。
“花晴,你都没有什么改变。”与她同年的朋友,看见她都流下眼泪来。
当年用花晴的一条命,换来梧鲁村往后廿五年的风调雨顺,丰衣足食,每当想起花晴,大家心里头都会有很深的愧疚,其实他们都是老实的人。
“老了。”花晴笑笑说:“当年我到山里,觉得很害怕就逃走了,你们会不会怪我?”
大家都摇摇头。
“你活着我们才欢喜。村里年年都是丰收,只有对你的愧疚,人人都放不下。”
“对了,东巴跟村长呢?”
“都已经过世了,我们都已经年过半百了。”村民告诉她:“现任的村长就是木德。你回去看看你爹娘跟妹妹吧,他们全都很想念你。花梨生了个好儿子,快廿五岁了,这么多年,没有人再见她笑过。”
村民说着,一边打量陪她回来的陌生男子,样貌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
“是你儿子吗?花晴。”
龙生在进村庄前,已经消除人们对玄三的记忆。
“他像我儿子吗?”花晴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哀伤。
不像!众人心里直摇头,花晴的儿子哪会这么丑,人家花梨的儿子木念晴明明就十分英俊。
“你们瞎了什么狗眼啊?我是花晴的丈夫白龙生。”龙生很大声地驳斥村民。
村民吓了一跳,也分不清是因为花晴嫁了一个这么年轻的夫婿,还是因为他的丑陋跟无礼?
“龙生,不要对大家大小声。”花晴轻斥。“你留在这里跟大家自我介绍,我去看看爹娘。”
花晴走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径上,这是通往她家的路呢,景色依旧,觉得陌生的应该是心境吧!
她推开家门,廿五年不见爹娘,一晃眼竟如隔世。
“是……晴儿吗?”花家双老颤巍巍地喊出在心底深埋廿五年不敢叫出来的名字。
“阿爹、阿娘!”花晴跑过去抱住他们。
爹娘何时已经如此苍老?
“晴儿,阿娘的宝贝女儿。”老妇人抱着她,哭喊着:“娘的心肝,苦命女儿,爹娘活着只是想再见你一面啊!”
花老爹的脸上也是涕泗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