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那个……”苏想伊也手足失措了。
“什么?”穆祯瑞还以为有大事发生,霎时收起羞意,换上严肃敬戒。
“药、药煎好了,我倒给你喝。”
被穆祯瑞一问,苏想伊更加无措,只好抓起煎得差不多但并非真煎好的药,即往厨房跑去;独留下穆祯瑞一人,和此时看起来有点风凉的小花小草。
咯咯地,穆祯瑞在笑。他喜欢苏想伊所有的表情,包括手足无措时的他,他全部、全部都喜欢。
这是爱吧?全心的包容。
还未及想出一个答案,又看到苏想伊端着热烫烫的药汁慢慢地出厨房走出来。
明明是颜色、气味、味道统统都很苦的深褐色药汁,但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会让人以为碗里装着琼浆玉液。
“药煎好了,快喝吧!”苏想伊一面吹凉,一面以大功告成的欣慰,催促着穆祯瑞将探得近墨的褐色药汁喝下。想起前两晚喂药的辛苦,他就更高兴穆祯瑞已醒来,能自己喝药,不需要他银。
“不要!”穆祯瑞拧紧眉,斩钉截铁地拒绝。
他又不是没喝过药,怎么可能把那种东西当琼浆玉液喝!
“乖,喝了药病才会好。”苏想伊脸色丕变,却仍是轻声哄道。
“不要就是不要!我病已经好了,不用喝药了。”看着靠自己愈来愈近的药液,穆祯瑞的眉心都打出死结来了,还不由自主地缩起身子,能离药碗多一分就多一分,并将嘴巴抿得紧紧的,慎防苏想伊强行灌药。
“这药很贵耶!”苏想伊看着热腾腾的药,很是心疼他花在上面的银子。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穆祯瑞清醒了,竟然比昏迷时更难缠?若是穆祯瑞还昏迷着,大不了他把他的鼻子一握,把药灌进去就成了,何须多费唇舌。
“你如果灌我药,我一定会生气,我生气就不理你了喔!”穆祯瑞戒慎地瞪着药碗,撂下警告。
“你、你该不会要我把煎了好久才煎好的药整碗倒掉吧?”苏想伊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碗中药汁,脸上写着大大的“可惜”二字,还写得至歪斜斜,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没读过什么书。
“没糖配,我绝不喝药。”见不得苏想伊不高兴的神情,穆祯瑞硬生生将绝不喝药、被灌药绝对会生气的话吞回肚中。
“可是我这儿没糖啊!”苏想伊苦着脸,模样比碗里的药还更苦。
“所谓的‘糖’,不一定是真的糖啊!”语毕,一股蜜意窜入穆祯瑞心底,让他笑也弯弯眉也弯弯,只是笑里带着的不是诗三百中的无邪意,而是苏想伊在艳阳阁里常见的……呃,淫笑。
“什、什么意思?”不管是怎么样的笑容,放在穆祯瑞线条柔软、眼波盈盈、弧度姣好的脸庞上,都能令苏想伊看到呆滞。
“你把药含在嘴里喂我,我就喝。”穆祯瑞毫不害臊地要求道。
他还在宫中时,曾看见皇兄要求他的特从这么做。见他们一副恩恩爱爱、亲亲密密的模样,穆祯瑞就想学着也来一次,只是苦无对象;现下正好,对象是苏想伊,他也不会不愿意,再加上他生病中非喝下药汁,此时不试更待何时?
“不、不好吧!”这辈子还没和人亲过嘴的苏想伊,连亲嘴该怎么做都不甚了解,何况是要他将药含在嘴里喂人。等他技巧成熟了再说吧!
“那我不喝药。”
用不喝药来威胁人行之有年的穆祯瑞顺畅地讲道,让苏想伊的脸色顿时纵苦瓜色转为怕羞的朱红。
“你不喝药会再生病的。”苏想伊试着讲理,但心底已能预知结果,所以他边说着边努力运用脑子,想想该怎么做,才能顺利将药汁送到穆祯瑞肚子里。
“你休想逼我喝!”为了表示坚决,穆祯瑞将盖身的毛毯拉得高高的,掩住可能会被灌药的口唇。
“也罢。”长叹一声,苏想伊将已经不烫的药汁含入口中。
他看准目标后,羞怯地闭起双眸,缓缓、缓缓地贴近……
看着心上人的面容在眼前渐渐放大,穆祯瑞丝毫不愿放过地睁大了眼,凝视苏想伊弯弯的眉、轻覆眼前的睫;那浓密而细长的毛发,排列得像五言绝句,短暂又绝美。
苏想伊的靠近,让他不由自主地轻启唇齿,准备迎接初次的深情。
穆祯瑞的气息徐缓地喷在苏想伊面庞上,混着些许药香,掺了少许熏杳,还有一极甜甜的、名唤爱情的气味。
第六章
“你在干什么?”
苏想伊还来不及听进大吼,并做出反应,便被怒吼者用力拽开。
“我……”他欲发声申辩,却被口中的药汁呛到,将它尽数吞入腹中,剩余在碗中的,则洒落在他的衣襟和地上。
穆祯瑞倒像是没事人,坐在藤椅中拍手大叫:“好棒喔!这下子一口也不用喝了。”
穆祯瑞笑得得意,因为无论喝或不喝,他都有赚。喝了,他赚个带药味的初吻;不喝,那当然更好啰!
至于他为什么一点也不紧张,理由当然来自于怒吼的人。
那声音他听了好多年啰,就算在作梦,他还是能认得出来,何况是神智清醒的现在。
不消说,把苏想伊拽开的人,理所当然是为了找主子,数日未曾好好休憩的祝桩龄。
“你这家伙,竟然敢强逼主子……”祝桩龄像在看什么脏东西般瞪着苏想伊,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我只是在喂他喝药而已。”苏想伊狼狈地爬起来,努力拍净脏污处。
“我明明看见你打算轻薄主子!”祝桩龄隔在苏想伊和穆祯瑞之间,愈说愈气,别的一声便将佩剑拔出,欲将苏想伊就地处决。
“你别太激动,他真的只是在喂我喝药而已。”穆祯瑞当然知道祝桩龄在气什么,说话时也就特别的慢,还带一点促狭意味。
“可是明明是他绑了您,光这一项就足以治他死罪!”祝桩龄回头看了悠悠哉哉的穆祯瑞一眼,又转过头看着满脸无辜的苏想伊,还是难消心头之怒。
“无所谓啦!反正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被绑的,不甘他的事;而且他绑错人,已经够倒霉了,你就别再为难他了。”穆祯瑞说得事不关己。
他仍旧是一派轻松自在,说话时还小小地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明明他已睡了两天两夜,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睡了。
“您想睡了吗?”不愧是长年伴着穆祯瑞的人,一见他打呵欠,祝桩龄便紧张兮兮地问道。
他这个主子一声不吭便病倒的次数实在太多,而他病倒前唯一会有的征兆即是贪睡,这教他怎么不对穆祯瑞的睡眠关切。
毕竟穆祯瑞一病,总会引来太后关心:要是病得重些,别说他们这些侍从了,连太医都会开始洗脖子准备就死。
“他才病好,会想睡是正常的,你别太担心。”看祝桩龄心急的样子,苏想伊很好心说。
谁知好心往往被当作驴肝肺,祝桩龄猛然回身,一把亮晃晃的剑迅速抵上苏想伊的脖子。
“没叫你说话,你就给我闭嘴!”
苏想伊就算是天生蛮力,仍无法空手对抗铁刃。面对青森的剑身,他也只有投降陪笑的份。
“桩龄!”穆祯瑞没好气地唤道,又有翻白眼给大伙儿看的冲动。
而祝桩龄依然不为所动,星眸中跳动着烈烈怒意,似平恨不得能当场让苏想伊气绝身亡。
“他跟某位登徒子不一样,你不用气成这样啦!”穆祯瑞凉凉地道,在说到“某位登徒子”这数个字时,还说得特别慢,以便让祝桩龄听清楚,进而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