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了?”
海角沉默地看着她掩饰的模样,半晌,他顺手带上房门,坐至她的身旁探了探她的额际,觉得没那么烫热后,他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那个……”霓裳在他两眼直不隆咚盯着她瞧了好半天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虽然我的脸皮很厚,但你这样一直盯着我,我也是会脸红的。”
海角拉开她掩在面颊上的双手,以自己的掌心取而代之,细细体会着掌心下所传来的温度与触感。
“海角?”眼看他看着看着,似乎又神游太虚去了,她轻拉着他的衣袖提醒他回魂。
他深吸了口气,扶起她坐正后,握紧她的双手正色地开口。
“请小姐守信让药王治眼。”
她皱着眉,“你忘了他开的条件是什么吗?”那日她不过是为了要让他来海道,所以随口说说的,没想到他还真当真。
“我记得。”
她挣开他的双手,一手拉过他的衣领,不满地瞪着他问:“你要大方的把我让出去吗?”
他毫不犹豫,“不。”
“那你是想怎么叫他帮我治眼?”
他已经计划好了,“天垒城多得是客房。”软的不行,就继续来硬的。
霓裳登时呆住,有些害怕地看着突然换上一副坏人脸的他。
她咽了咽口水,“你……想继续绑着他?”为什么她会觉得……他现在这副德行,还真吻合药王所说的绑架犯?
“对。”他冷声哼了哼,眼中亮起为非作歹的寒光。
“不、不可以这样的……”她讷讷地抹去布满额际的大汗,“你知道,绑人本来就是不对的,况且咱们再这么绑下去的话,马秋堂一定会翻脸跑来天宫要人的……”
“霓裳。”他冷不防地轻唤。
霎时忘了先前自己在说些什么的霓裳,怔然地看着这个只会叫她小姐,从不曾叫她的名的男人。
她颤颤地伸出手抚着他的唇,“再……再叫一次。”
“霓裳。”他再次让那不熟悉、却想唤已久的名,滑过他的口齿之间。
薄薄的泪雾凝聚在她的眼中,她哽咽地问。
“你知道……这句话我等了几年吗?”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她这辈子永远也盼不到他肯抛弃主仆观念的那一天,她甚至都已死了心,决定就这么一直当着他口中的小姐。
“对不起。”他以指抹去她溢出眼角的泪,“但在今日之前,我没有资格可直呼你的名讳。”主仆分野,不是她或天涯说撤就能撤的,重点是在他自己,他一日顶着海道罪奴后代的身分,他就觉得他不是与她站在同一处起点,他不愿欺人欺己,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在乎,他在乎的,可他要的东西,不是他人所能给,而是得自己亲自去拿回来才行。
“谁说的?”她吸了吸鼻子,用力将他拥紧,“你比谁都有资格。”
海角双手环住她的腰际,感觉自己正环抱着一身春日般的暖意,而他俩间的距离,似乎也不会再像从前般,即使两人紧紧拥在一块,也仍是觉得遥远。
“你要留在海道吗?”想起楼下还有个观澜,霓裳有些不安地收拢双臂,靠在他的颈间问。
“不。”这里就连他的故乡也不算是。
她仰起脸庞,“在海道,你还有没有别的心事?”
“没有了。”虽然海道的战事令人忧心,但海道要如何做他没法管,况且,那本就不是属于他该付的责任。
“那咱们回天宫好不好?”很怕他会被观澜给留在海道效力的她,现下只想赶快离开这,免得海道日后会后悔没把他给留下来。
看出她不安的海角,捧起她的脸庞,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好,咱们回家。”
第八章
“你们这群土匪……”药王眉心抽搐地在嘴边低喃。
不甘不愿被强行留在天宫作客的药王,在某对主仆自海道返城后,面色就一直阴阴晴晴的,原因无他,只因这对将他绑来天宫的主仆,决定把他再多绑在天宫一段时间不说,这回他们居然还先下手为强地赶在马秋堂起疑之前,先行书信去与马秋堂解释,并得到了马秋堂的首肯继续留人。
回来后就一直听他碎碎念的海角,有些受不了地问。
“你就情愿一点行不行?”都说过他早就派人去通知马秋堂,他们将药王留在天宫作客,免得马秋堂真以为药王遭人绑架而跑来天宫兴师了,他还在不甘愿些什么?
“你究竟是怎么跟我家表弟说的?”半点好处都没捞到的药王,至今还是不相信马秋堂居然会出卖他。
“我派人告诉他,你为了某人想在天宫继续再待上一阵子。”海角想了想,决定隐瞒他大部分的实情。
药王质疑地绕高两眉,“只这样?”
“那个某人刚好就叫天涯。”坐在药王面前给他诊治的霓裳,偏偏不识相地帮海角补上他没说到的部分。
“啊?”他呆了呆。
霓裳一手指着海角,“他告诉马秋堂,你看上我家表哥了。”这次做坏事的人不是她。
“他……”总算有些清楚他们扯了什么谎的药王,一头冷汗地问:“相信?”
海角搔搔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马秋堂只派人回话说,黄泉国长期以来,是满缺乏女人的。”该不会这刚好是黄泉国国内的常态吧?
一阵冷风缓缓自药王头顶上吹过。
海角继续补述,“他还说,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那个笨表弟!”额间青筋直跳的药王,激动地两手紧握着拳,“就算黄泉国再怎么缺女人,我也不会把主意动到男人的身上啊!”他爱的是女人!
霓裳摆出一副天下无大事的模样,心情很好地拍拍他的肩,“放心吧,只要你治好我的眼,我和海角会负责还你清白的。”
他气岔地指着他俩,“这是勒索!”还他什么清白?这下说不定全黄泉国都已经误会了!
“你不也对我勒索过?”一报还一报的海角,相当记仇地睨他一眼,“现下你也知道不好受了?”活该。
“你还好意思说?”药王忿忿瞪向始作俑者,“要不是你莫名其妙地把我绑来,我会故意为难你?我又没真的想把她娶回家!”一个会挥鞭子的女人他才消受不了!
坐在他们身后远处的凤凰,在他们又开始吵成一团时,侧首看着趴在桌上的天涯。
“你真不打算澄清一下你的清白?”现下全天垒城都在谣传,城主天涯之所以多年来都没成家,是因他爱的不是天宫任何一门的闺秀,他要是再不解释一下,搞不好往后会真的成不了家。
打从海角牵着霓裳的手回城起,就一直觉得眼睛似有点脱窗的天涯,此时趴在桌上两手撑着下颔,面无表情地瞪着那两个一声不响就跑去海道的人,至今他还是不知,他表妹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才使得那个脑袋万年不通的海角终于转性子了。
“天涯?”凤凰在他愈瞪脸色愈难看时以指戳戳他。
徘徊在霓裳身上的视线一收,天涯改将一双火龙眼摆在陷害他的海角身上。
“那个臭小子……”就说他是个性格阴暗的闷骚男嘛,要报复那三拳也不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察觉天涯正瞪着他的海角,冷冷回瞪他一眼,刻意朝他扬高了下颔,搞得一肚子火气咽不下去的天涯忍不住拍桌而起,但就在天涯来到霓裳身旁,看到她那副开心的摸样时,天涯又忍不住为她而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