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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页

 

  来不及寻找发箭者身在何方,在下一道箭啸声响起时,已飞奔出亭外的破浪,在另一柄来箭抵达飞帘的面前时,一掌将它握住,同时反手将箭射向箭源,而后错愕地发现,一手紧按着肩头的青圭,竟是亲手杀了自己徒弟之人时,一股先前他没察觉的气息,在他来得及回神时已潜至他的身畔。

  四下突然变得好安静,静得只听得见心跳的声音,面对面静看着近在眼前的玄璜,破浪的眼中盛满了意外。

  “老夫素来信守承诺。”趁其不备一刀刺进他胸坎里的玄璜,得意地在他耳边低语。

  “破浪!”就在近处的飞帘,忙想拉开护着她的应天,但闷不作声的应天却使出所有的力气,一鼓作气地将也被当成目标的她拉走,将她拉至靠近院门的更远处。

  击向玄璜胸口的一掌,令手中仍握着刀的玄璜被震退了老远跌坐至雪地上,咳出几口鲜血时,他发现在那样的情况下,破浪这一掌仍是震断了他数根胸骨,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很划算,他满意地抬首看向左胸不断冒出血水的破浪,在他的注视下,身子缓缓朝后倒地。

  衣袖被应天拉住的飞帘,在见破浪倒地后心急如焚地想赶上前,冷不防地,少了身后的拉力让她差点往前栽倒,她愣了愣,低首看着没再被拉住的衣袖,她恐慌地转身看着站在她身后的应天,面色苍白如雪,一手掩着胸口,接着也支撑不住地倒在雪地里。

  “应天?”在她身旁蹲下后,飞帘颤抖地拉开应天掩住胸口的手,眼睁睁的看着分明没有受伤的她,血水却自她的左胸冒出,并缓缓流向一旁。

  玄璜脸上的笑意,在下一刻凝冻在唇畔。

  两眼瞪大有若铜铃的他,不置信地看着方才受了致命一刀,已经倒地不起的破浪,在应天倒地后,竟一手撑着雪地坐起。

  破浪低首看了自己的胸口一会,心底有数地立即站起寻找着应天的身影。

  “应天……”在见着远处的她俩后,他这才肯相信应天曾说过的身咒真的存在。

  被青圭绊住,没法赶至破浪身畔的金刚与力士,也都被刺中要害却仍好端端的破浪给怔住了,而青圭,则是难以相信地直摇首往后退,在清楚瞧见了破浪眼中的怒意后,自知不是对手的他,忙一手按着中箭的肩头攀过院墙离开。

  当破浪一步步朝玄璜走来时,玄璜一手握着刀,忍着胸前的剧痛站起,不解地看着他那已止血的伤口。

  “为何你没死?”

  “因应天以身咒代我而死。”破浪面无表情地应着,一解他心底之谜后,破浪飞快地上前一掌握住他的颈项,将他高高提起。

  无法呼吸,喉际似快被他掐碎了,面容涨紫的玄璜将手中之刀奋力往前一刺,却遭破浪以另一手握住他的手腕,逼他将手中之刀转向,借他之手刺进他自己的胸坎里。

  松手放开他前,破浪淡淡地在他的耳边留下话。

  “本王也素来说话算话。”

  “王爷!”眼尖的金刚在破浪有些站不稳时,赶忙上前扶住他,始终忍着疼的破浪,额上沁出了一颗颗大汗。

  一道道跃墙而入的影子,吸定了一旁力士的目光,定眼细看后,突然觉得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个问题的他,扯开了嗓子朝金刚大嚷。

  “海道的人来了!”

  听到海道两字,待在应天身边的飞帘忙不迭地抬首,自那些由远而近的人群中,她看见了观澜与沧海的面孔。

  表情远比他们还要意外的观澜与沧海,本是奉命在今晚潜进紫荆王别业带走飞帘回岛受审的,原以为得先过破浪这一关的他们没料到,不但有人比他们先到一步,还替他们省了事先行伤了破浪。

  忙不迭叫来大批府卫的力士,在有备而来的神子们踏进院中时,一夫当关地挡在前头,试着想拦住两名海道的岛主,但一旁的飞帘却不认为他会是他俩的对手,在飞帘想起身时,躺在雪地中的应天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救……救他……”断断续续喘着气的应天,努力张开双眼看向眼前唯一的希望,“我求你,救王爷……”

  “我无神力,我救不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飞帘无奈地向她摇首。

  应天握住她的手,“在我死后,就会还给你了……”她的神力本就没有消失,只不过是被封住罢了。

  什么?

  原以为此生将依破浪所言,和他们一样当个凡人的飞帘,听了她的话后,脑际顿时一片空白。

  “你说过,你只想与我做个朋友……”应天的十指深深掐陷进她的手臂中,“这话,还算不算数?”

  “算。”强忍住鼻酸的飞帘,哽着声向她颔首。

  “这是我缝给你的……”应天勉强将手伸至怀中,取出仔细折妥、没遭血色染上的冬衣。

  飞帘怔怔地看着她手中的衣裳,自从认识应天起,她就知道应天只要有空就会做针线活,近来在天气愈来愈冷时,像是怕会赶不上天候的应天,每晚都会为手中的衣物做到很晚,她原以为,应天所做的冬衣,是要给破浪的……

  “这是……给我的?”她颤着声问。

  “对,给你的……”应天费力地将衣裳塞进她的怀中,“我和你一样,也都没有朋友。”

  这是飞帘头一回在爱恨与冷漠之外,这么仔细地将应天真实的模样瞧清楚。

  眼前这个因她而深陷于矛盾中的女人,深爱着破浪,虽不愿见她与破浪在一块,也总是待她冷冰冰的,却每每在她遇有危难时,应天不但是头一个赶来保护她的人不说,应天还默默替离开海道的她,缝制了一件人子的衣裳。

  “答应我,救他。”她拚命将飞帘拉向自己,泛着泪的双眼里写满了恳求,“若你真是我的朋友,若你也真心爱他……”

  飞帘心酸地与她的双手紧紧交握,“我答应你。”

  从未有过的笑容,在下一刻出现在应天的脸上,飞帘张大了双眼,贪婪地想多留住那抹笑容一会儿,却心痛地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熟悉的力量,在应天的眼睛缓缓合上时,已自她体内苏醒并源源不绝地涌上,积蓄已久的神力一下子冲向她的四肢百骸,并在院内扬起了阵阵清风。

  太过短暂的友情,消失在拂面的清风里,飞帘在应天身旁怔坐了许久,在听见身后仍在持续的兵器相击的声响后,她不语地拉开应天仍紧握着她的手,将应天的双手交叠在胸坎上,当她再次站起身时,院内的风势在转瞬间增强,北风嘶吼的狂音盖住了院中所有的声响,同时也怔住了所有的人。

  众多张面孔中,飞帘轻易就在远处找着观澜的,她再侧过螓首,看着连救她两次、现下却负伤的破浪,两张同样重要的脸庞,沉重地交叠在她的心头上好一会,最后,缓缓被应天那张请求的脸庞所取代。站在情与义的面前,再次面对选择的她,在已因痛楚而麻痹得再也无法有任何感觉时,她强迫自己立即做出选择。

  自她脚边旋绕而起的强风,毫无预兆地袭向她以往的同胞们,众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不相信她下手的对象竟会是他们。

  “殿下?”特意来此想带她走的神子们,不约而同地启口。

  她再次重复,“我说过,我已与海道无半点瓜葛。”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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