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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鼓作气将她半个身子提出水面的男子,一手拎着她的衣领,一手在她背后重重拍打着,似要她呕出喝入过多的海水,整张面庞被湿淋发丝贴住的她,看不清他的脸,在他强大的手劲下,她像是要掏尽心肺似的咳出喉间的海水。

  在她虚弱地喘着气时,他搁放在她背后的手绕至她的面前拨开她的发,一见她半睁半闭的海蓝色眼眸,他立即拢紧了剑眉,仔细瞧了她身上被海水打湿的服饰一会,像猛然了解了什么似地,抬手拨开她额际的发,露出她额际间被烙印下的神印。

  遭那阵海啸所漫起的巨浪困在自己岛上的破浪,在看清了所救的女人是何人后,他眯细了厉眸。

  “你是神女?”

  “不再是了……”半清醒的飞帘看着他的脸庞,也在下一刻认出他并非神子。

  当飞帘闭上眼力竭地再次沉入海里时,犹豫了好一会的破浪,这才将她给拉离海中,抱起她走向他在岛上岩洞里所筑的简居。

  回到洞内后,破浪转首看向外头宛如在倒水般不断落下的大雨,而海面上在那阵铺天盖地的海啸过后,海涛仍是强烈地余波荡漾,并因这雨势而使得海水逐渐漫高,他不禁有些担心在海啸过后,接下来岸上即将因雨发生海水倒灌,使得他一时之间恐将回不了别业。

  森冷的寒意,自洞外漫了进来,在他的吐息间形成了阵阵的白雾,提醒着他冬日已至,脱下身上被雨打湿的衣裳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后,破浪在偌大的岩洞内生了火,蹲在火堆旁烤火的他,在浑身都已温暖起来后,这才懒懒回头看向身后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体力尽失,身子又遭海边的礁石割伤了处处,无法抵御冷意的飞帘,此时就连发抖的力气也没有,亦无力蜷缩起身子留住逐渐散失的体温,她合着眼,安静地仰躺在洞内冰冷的石面上,微弱的气息在安静的洞内完全听不见,若是不细看,恐也看不见她的胸口仍有起伏。

  走至她身畔蹲下的破浪,仔细地确认她额上的神印,即是神女的印记后,他毫不迟疑地扬起一掌,打算在此杀了她以除她这名大患,可就在掌心落下之际,他又硬生生停住了掌势,因理智虽告诉他,杀了她就等于杀了海道的屏障,可他心中却同时有着一道声音在告诉他,如此杀了个手无寸铁又负伤无法还击的女人,这未免也太……

  皇帝浩瀚的面孔,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顿时将心一狠,再次扬起掌,就在这时,飞帘张开了眼,而不设防的他,只觉自己瞬间跌入了一片蔚蓝的汪洋之中。

  映入他眼中的,是双蓝色的眼眸,海道的神子几乎都是这种蓝眼,只是她瞳中的色彩不是他以往见过的那种海蓝,而是一种纯粹得近乎无瑕的湛蓝。

  几乎要令人窒息的感迫感,在他俯着伟岸的身子压向她时沉重地逼来,飞帘恍惚地觉得,一股与刀刃相似的锐气,正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其利度,更甚那些割伤她的礁石,但她没有逃避,正正地直视着他那双黑黝深不可测的眸子,在见着他眼底完全不掩藏的杀意后,她虚弱地扯出一朵微笑。

  竟然……希望他下手?

  扬掌的破浪,恼怒地看着这个不以自己生死为忤,反倒还噙着一朵笑,像是很鼓励他这么做的女人,在那一刻,洞内的空气似乎凝结在他俩之间,身无任何抵抗力更无防备的她,就只是以微笑与他对峙着,冷眼看着那抹不似演戏或刻意的笑,他微眯着黑眸,故意在她眼前撒开置于她顶上的大掌。

  想死?

  她愈是想死,他就愈不成全她,他可没那么好心。

  在她又把眼合上后,破浪弯身将她捞抱起,把她放在铺了毛毯的火堆旁,然后自一旁金刚特意替他运来的斗柜里,翻出几件他的衣裳,坐回她的身畔后,无言地替已失温昏迷的她脱去一身的湿衣,在为她穿好衣裳时,他的眼眸停留在那逐渐被她身上伤处血水染湿的白杉上。

  他将她拉来靠在身上,脱去染红的白衫,开始检视着她的身子与四肢,这才发觉她除了遭礁石割伤的外伤,还有很严重的内伤,只是他虽看得出她的伤势很重,却不知这是何种内伤,他一掌扣住她的腕脉,赫然发现,自小就习武的他,竟不曾见过任何一种比她更紊乱的脉息,在她的这具纤弱小巧的身子里,似有着一座强大无比的风暴,正在她体内肆虐着,她无力抵抗,而他也无法拯救。

  查不出任何原因,又想不出任何管用的法子,破浪一手横过她的胸前,让她靠在手臂上头后,一掌按向她冰冷的背部,试着以浑厚的内力逐定她体内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额上沁着汗珠的破浪,察觉到掌心下的体温似上升了些许,但她的脉息依旧大乱无改善半分,知道自己救不了她的破浪,转首看向远处的洞口,开始盘算着该不该冒险在这时带她回别业去找应天。

  “不要走……”昏迷的飞帘喃喃地呓语。

  他怔了怔,将她翻转过身子,让她平躺在毛毯上,再取来另一张厚重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是谁都好,留在我身边不要走……”脸庞上带着痛苦,紧合着眼睫的飞帘,将自己蜷缩在毛毯里哀哀切切地低喃。

  借着火光,破浪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许久后,他放弃了外头的海涛,脱去了身上的衣裳掀开毛毯躺至她的身旁。一把将她拉过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隐约地,他感觉她冷冷的双手将他环住抱紧,而她的泪,在洞内一片静谧中,缓缓滑过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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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自风停后,倾盆的大雨即没有间断过。

  没人知道风神是因何故而停止了风势,但在那晚海啸如山而至,轰声隆隆地彻底摧毁海湾与沿岸后,无论是玉珩或是玉琅,或是等着以逸待劳的破浪,都因此损失惨重。

  近在岸边的六器之军,原本仅剩一半的船舰皆进了海腹,全军军员亦成了海啸下的波臣,而破浪一艘艘藏匿停泊在迷海岸湾洞穴里的战船,亦因海啸损毁殆尽,短期内,无论是六器或是破浪,都无法进攻海道,海道再次保住了他们所要的平静。

  但岸上仍活着的人,却因此而无法平静。

  无视于我军的损失,尽顾着烦恼另一人的金刚与力士,在破浪迟迟未归时不禁开始担心,该不会留在迷海小岛上练武的破浪也没逃过那阵翻天覆地的海啸吧?偏偏因海啸的缘故,现下他们手中无半艘可用的船只,好让他们出海去寻找破浪,只能一天天地待在别业里为破浪的生死煎熬着。

  数日过后,雨势减弱,海象亦平稳了许多,当完整无缺的破浪手中抱着个女人回来时,早等得望眼欲穿的金刚与力士,霎时所有的心忧与焦急全都忘了,他俩只是呆呆地看着破浪旁若无人般地抱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直走向巫女应天的房间,无视于所有人眼中的讶异,且一声解释也不给。

  在应天的房中坐了许久后,诊查完飞帘伤势的应天,恭谨地站在他的面前。

  “说。”坐在椅中的破浪,一手撑着下颔,双目直视着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人儿,目光未曾调离半分,也未曾降临在应天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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