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不人道。”在他重复看着自己跌倒的画面时,薇莉评论道。
尼克疲倦的笑笑,没有搭腔。
“冰刀本来就是滑的,你为什么要硬生生的把它打住呢?”她看着电视,喃喃自语。尼克把画面定格在着地的一刹那。
“什么?”尼克大声的问。
薇莉吓了一跳,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又闹了什么笑话。
尼克并没有取笑她的意思,只是请她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这次他的口气温和多了。薇莉这才把她的想法说出来。
“我只是想到要用这么薄的冰刀止住冲力,实在是太难了,干脆你就不要停,可能还比较容易些。”薇莉想到的是她和尼克认识那天,她滑垒式的俯冲。
“我真笨,怎么没想到这点!”尼克开心的大叫,拉着薇莉的手。“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方法!”
“我说了什么吗?”薇莉怀疑。
“太多了!一项新技术可能就要诞生了。”他兴奋的说。
“什么?”
“你明天可以陪我到溜冰场吗?”他没有解答她的疑惑,只是要求她到溜冰场。他搓着手说道:“等到明天实验了以后,我们就知道成不成了。”
“明天我还要上班呢。”虽然薇莉也感染了他的兴奋,但是现实的考量却像一盆冷水浇到她头上。
“哦!”尼克失望的说:“我忘了,我只是想让你第一个看到……”
“也许我可以……”薇莉本来想说她可以请半天假,可是她的责任感告诉她,不应该在公司如此繁忙的时候突然请假。
“你不可以为这件事请假!”尼克看穿了她本来想说的提议。
“可是我想去看你练习。”她咬住下唇,一股莫名的情感与她的理智交战。这回,她依赖多年的理智好象有点没用了。她想去分享尼克成功的喜悦,但更重要的是,她怕尼克在一试不成功之下,会想尝试别种方法,让刚复原的脚太过劳累,甚至又伤了自己。她看过尼克练习,他是个不会放弃的人。
“你还是可以,”尼克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你几点上班?”
“九点,可是……”
“你可以先去看我练习,然后再去上班。”他建议。
“那就只有一点时间。”她觉得不够。
“我都是六点钟开始练习的。”
“六点!不……”她本来想说不可能,但是忽然想起那天她八点到溜冰场时,他都已经在那里了。她叹了一口气,尼克的成功绝对不是偶然的。她只是不晓得他是怎么说服管理员那么早帮他开门的。
“我有场地的钥匙,我认识溜冰场的经理,他特别通融的。”他笑着解答薇莉未提出的困惑。
她早该想到这点的,薇莉笑着摇摇头。
“明天六点我去接你,”尼克把薇莉的表情当成是默认,“你可以开我的车上班,中午再来接我。”
“好。”
“六点会不会太早了?”尼克忽然有些迟疑,他不想让薇莉这么累,到底她的工作是很忙的。
“不会,”薇莉用笑容安抚他,“不过我今天要早点回去睡了。”
“当然!”他起身送她,眼神里充满感激。“你不晓得这对我有多大意义!”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发觉自己说的是真的。他很希望有薇莉陪在他的身边,分享他的喜悦。
“嘘,”薇莉止住他,“你不想让我错过这个机会吧?一个划时代的新技术哟!”
尼克笑着揽住她的肩。
第五章
在尼克和她到溜冰场的途中,街道上除了几个慢跑的人,空漾漾的几乎没有车子。和原先计划的不同,薇莉坚持开自己的车子,因为她怕中午可能会被耽搁住,她不希望尼克没有交通工具。
“想想看你饿成人干的样子。”她告诉他,尼克笑得没办法抗议。
“天啊,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女人,这么早起床还有幽默感。”他喘着气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然后每天这么早起床?”她故意斜睨他,知道他在开玩笑。“谢了!”
“难道我英俊的外表和诗人的气质,不足以让你牺牲吗?”他戏剧化的低喃,看到她摇头后,他用双手捧住胸口,“你打碎了我的心。”
“我会借你一瓶胶水的。”薇莉推了他一把,催他上路。她是很喜欢尼克逗她笑,可是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到了溜冰场后,他们各自把车停好。尼克用钥匙开了大门,熟练地进入黑暗中,把大灯打开。
薇莉跟在他后面,看着地把外套脱掉,露出里面黑色的羊毛衫裤。在他套上一双黑色的溜冰鞋时,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老穿着一身黑?”
“你不喜欢吗?”他吃惊的问。
“不,黑色很适合你。”她衷心的说:“我只是不晓得你为什么没有改变过穿其它的颜色。”
“这已经成了我的商标。”他耸耸肩。但是看到薇莉的表情,他不再敷衍她,“这是为了纪念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
“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样,”尼克沉痛的说:“就是从他那里,我第一次听到‘索娜柯莉亚’的。”
“他也是花式溜冰选手吗?”
“对,最棒的!”尼克回忆道:“本来他可以去参加奥运的。可是他太突破传统,选用一些禁曲。上面不想让他出国。但是他跳得太好了,这令那些人更气,因为他们想得到那些金牌──要是他听话,就可以得到的金牌。”
“难道他们宁愿失去在国际上耀武扬威的好机会?”
“政治对他们来说更重要。”尼克干涩的说:“而他一点也不肯妥协,他总是选那些被禁止的作品,‘索娜柯莉亚’跟那些比起来,还真算是小儿科了。在我十五岁那年,他不晓得从哪里弄来一卷现代派的音乐,被训练营助理发现了,他就被控以与西方资本主义世界私通的罪名,关进了牢里。”
“然后呢?没有审判?”
“没有审判。几个月后他出来了,对别人来说,被控以这么严重的罪名,能够活着出来已经算是不错了;可是对一个运动员而言,他已经被判了死刑。他的肌肉松弛,肌腱也受伤了,他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跳跃,而他只有二十一岁,正是黄金时代。他做了那些人希望他做的事,”尼克咽了一口口水,困难地说道:“他自杀了!”
薇莉惊呼一声,她知道这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影响有多大。
“他留了一封信给我,还有‘索娜柯莉亚’的录音带,我一直藏着它们没有让别人知道。由于他的前车之鉴,使我格外小心,因为我发觉对我们来说,有比死亡或到西伯利亚更可怕的事情。他们故意把没有复原希望的他放回训练营,让他看到自己失去了什么,顺便也给别人一个警惕。”
“这太残忍了!”
“残忍还不足以形容,他们简直没有人性。”尼克咬牙说道:“就这样摧毁一个人,毫不犹豫的。我一直等到参加第二次奥运时,才敢要求跳‘索娜柯莉亚’,因为我猜他们不敢太过分,到底我在国际体坛已经有点名声了。不过我父亲还是阻止了我,他比我更了解那些手段,我朋友也是他的学生。”
“所以你穿黑衣表达哀悼?”薇莉猜测。
“是表达哀悼没错,但不是对那位死去的朋友。”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要找一个适当的说法,“是对我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