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芝苹的震惊已逝,留下的只有理智。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无识只能吐出这句不着边际的开场白。
芝苹走下旋梯,木梯咔咔之声敲在两人心上,显得突兀又不搭调。
“你说你叫什么?”芝苹问,没有些许表情。
“无识。”
“吴士?”芝苹相信现在可能是她一生中最淑女最镇静的时刻,她踩着慎重的步履走到他跟前,抬头与他这起码一百八的高个子说话。“你说这里叫什么地方?”
无识吞了口唾液,他不明白周围的压迫感从何而来,但他依然不疾不徐地回答她的问题。
“这里是魔界。”
“魔界?”芝苹点点头,接受力强得惊人:“六界之一是不?我知道。”
无识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不喜欢她冷眼相待的神态,那七情不动的气质犹如无情。不晓得她听见了多少?不晓得她是否猜测到他们的意图?不晓得……
“你说我是怎么来的?”芝苹甚至笑吟吟地问这句。
“你是被魔界叛徒掳来,他们以为你身怀凝戒重宝,是我们王救了你。”
“真的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无识成功地让声音听来有说服力,却莫名地冒着涔涔冷汗。
“好。”芝苹好似理解了事由:“那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要怎么回地球?”
“呃……”无识头痛了:“你可能暂时无法回去。”
“为什么?是不是嫌还要带我回去太麻烦?你放心,我自己能回去,不劳你们大费周章,请你告诉我回人界的方向就可以了。”
“江小姐……”
“慢着!”芝苹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姓江?”
“你皮夹里有证件。”他回得理所当然。
“你乱翻我的皮夹?”芝苹的音调倏然高了八度。
“若不察看你身边的东西,我们怎么确定你不是叛徒的一份子?”
说的也是,换作她也会先证实闯入者是否存有恶意。
无识饶富兴味地观察她的反应,再次意外地发现她表情的变化之多之快令他叹为观止。从愤怒、自我解释、立场互换到体谅,她的心思全写在脸上;无识没有遇到这般坦白率直的女孩,她的纯真恐怕连微雅娜也逊色几分吧?
“姑且不计较你侵犯我隐私权的事。”芝苹明理地拉回主题:“你现在能告诉我回人界的方向了吧?”
“就算你知道方向也没用。”无识干脆道出最直接的原因:“你没发觉空气压力比你在人界时还重吗?”
芝苹经他指点才发现,空气中的压力确是重了些。“那又怎样?”
“不瞒你说,这种现象是我们王罩起结界之后的变化,我们魔界出了叛徒,王为了防止余孽逃脱,设下结界以防,结界笼罩,除了王谁也出不去。”
“你骗我!”芝苹不肯再听,闭上眼集中起注意力:“离开这里,离开魔界。”
“没用的。”无识不是喜欢泼冷水讲风凉话,而是不忍见她浪费力气。“除了王,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解决。”
芝苹不信邪地试了又试,但力量方凝聚就被气压给压碎了,最后地泄气地承认他所言不虚。
“你们的王在哪里?”
“不知道。”无识一句话三个字推得干干净净。
“我不信,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王去哪里?”
“你在人界也随时知道你们的领导者去向吗?”无识的反问令芝苹一愕。
是呀!谁会天天去注意总统的下落?
“那怎么办?”芝苹颓丧地叹气,语调也由原本的咄咄逼人,转为一筹莫展:“我不能待在魔界,绿音还需要人照顾,慈宁和奕霆要是知道我失踪一定会担心死的啦!”
“你们人界不是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吗?我们王行踪不定,我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会来,在王来之前,只好委屈你先在此小住。江小姐,抱歉!”
“你真的不知道你们王什么时候来?”
他摇头。
“连预计都无法预估个大概的时间?”
他还是摇头。
“你知不知道他可能会去的地方?”
无识摇得脖子都快扭到了,这个女娃可真执拗。
“你……算了!”芝苹气馁地甩头,甩灭心头最后一丝希冀:“看你的模样也知道你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二愣子。”
无识瞪眼指着自己:我是二愣子?
芝苹看见他无声地自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是吗?你自己说。”
“是是是!”无识着实觉得,自己对她的态度奇怪得有够彻底,他为啥平白挨骂还要陪笑脸?好像她养的哈巴狗一样,真没出息。于是乎他决定拾回他的主控权!
“哎哟!你做什么,痛死了啦!”
无识的手才刚沾到芝苹的腕,芝苹就尖叫起来,吓得他手缩了回来:“哪里痛?是不是腕肘那?要不要紧?”
“扭伤之仇还没报!!”芝苹被手臂的痛记起“前仇”:“你这个王八蛋,没事出那么大的力把我的手扭得好痛!你想害我不能吃饭、洗澡是不是?我好心好意要帮你拿药你还恩将仇报,你说要怎么赔偿我的精神与肉体上的损失?”
“精神”与“肉体”的损失?
无识听起来觉得怪诞又别扭,人类用字遣词都这么暧昧不明吗?况且,他实在找不出她施了什么“恩”予他了,怎么她看来如此愤慨不平,好似他是忘恩负义的下三滥般?
芝苹越看他那副不明就里的低能样就越火大:“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智障儿的眼神看我?帮我想想办法呀!我不能留在这,绿音他们不知道怎样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开始来回踱步,一会儿抓头发,一会儿咬指甲,苦恼地跺着脚;无识跟着她转来转去,转得头都晕了。
“江小姐,可不可以请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你的手臂我可花了不少力气才接好,照你拉扯的力道下去,过不了半个钟头,我肯定又要为你接一次……”
“你管我!我喜欢把我的手拉断,我开心、我高兴,你怎样?”
他能怎样?
无识笑得好苦好苦,几时开始他法魔成了白痴智障兼王八的二愣子了?
芝苹猛地一回身撞上定立不动的无识时,又哎哟一声地哀嚎:“你没事杵在这做什么啦?我怎么这么倒楣遇见你这个扫把?”
谁来救救他?该大呼倒楣的人是他也!她居然做贼的喊抓贼,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倏地,情居内的物品嘎嘎作响地晃动,仿如被地震拜访一样。
“慈宁,你在哪里?我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了!”芝苹一陷入无助就乱了方寸失了理性:“慈宁、奕霆、绿音……”
无识花了半分钟的工夫才明白屋内的“地震”是因她而起,他正想施力平息这场骚乱,却因芝苹的彷徨而犹豫。
“慈宁……”芝苹不知所措地想收回自己的力量,但屋内此起彼落的物体坠地破碎声刺耳地扰乱了她的注意力。“慈宁……你在……”她的呼求忽地截断,因为有一双手臂自背后穿过腰间环住自己。
“别慌,先静下来。”
无识在她耳边低语:“你越急就越控制不了力量,先静下来,感应你的力量运走方式。”
屋内的震动渐渐止息,芝苹依言默察自己的力量走向,果然压下了力量的释放。
“不要压抑它,引导它!”无识就这么“赖”在她肩头,耐心地教她了解自己的力量:“叫它循着你的血管流动,让它逐渐回到细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