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红的眼中只有苏虹月的生命,其他人是其他不相干的人。
夏天闻言气得牙痒痒的,“你还有脸说公主是平西将军府的媳妇?你……”
“陈将军,放卫将军进来。”李欢推开夏天担忧护主的呵护,昂然站出属于她的轩洁傲骨。
她不愿流泪,她是堂堂永宁公主。
“公主……”夏天不敢相信,“随意放平民入宫是犯了‘十恶’中的大不敬罪啊!”
驻军裨将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听错了。
李欢沉声,“你们敢质疑本宫的命令?将卫将军带到瑶光楼安置。”
卫如豪看了她一眼,这昏昏渺渺的一眼,却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个名为他妻子的女人。“谢公主。”
驻军裨将古怪地望了望李欢,差手下带路。
“公主!”夏天气急败坏地还要挽回,“五刑之中,十恶尤切。犯十恶者为常赦所不原,即使是贵族王公亦不准适用议、请、减、赎之优遇!为了一个根本没替公主的立场着想的人,值得吗?”
“不值得。”李欢知道不值得呀!
可是她却放他进来,自愿扛起一切,因为……因为她怀疑那场火是皇兄搞的鬼。
她无法否认,在皇族眼中,一、两条人命是不算什么的,尤其当那个人威胁到统治皇权至高无上的权威之时,更是与蝼蚁无异。苏虹月犯了威胁皇族权威的大忌,何况受到威胁的是皇上最宠爱的妹妹,皇上会怎么做?
当然不会光明正大地找碴,只会搞些狠毒的小奸小计。
宫廷是最尊贵华丽的所在,却也是最阴暗恶毒的渊薮。
被喻为明君的皇兄也是在这种地方成长,况且政治不讲求光明正大。
“公主知道不值得,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夏天几乎要哭了。
在她眼中,这叫盲目!
“公主,和离吧!皇上那么疼您,一定会准许的。去找寻您的幸福,月老一定有准备属于您的泥娃娃,别执着属于别人的泥娃娃了,这样下去痛苦的是公主您呀!”夏天紧紧地抱住她,努力将自己的话敲进她的脑子里,希望她能放手。
“我的泥娃娃吗?”李欢抿唇笑了,笑得悲怆、笑得苦涩。
“是的,只属于公主的泥娃娃!”夏天用力的回答。
抬头望着皎洁的月,李欢将泪水吞回,缓而深地吐了一口气,“来不及,我将我的红线系上了别人的泥娃娃,而且打了死结,除非有人剪断,否则这一生都要望着属于别人的娃娃叹气了。”
“公主……能剪断的,只要您愿意……”
李欢戚然一笑,剪断之后呢?留下的一截红线也因为太短再也系不上别的娃娃了。
夏天咬着唇,无法了解她的死脑筋,拜了堂就是一生一世吗?那么律法订立“和离”婚法何用?不就是让错误的夫妇有重来的机会吗?
呆呆地、失神地,李欢望着渐渐西斜的银盘,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她是公主呵,尊贵无比的永宁公主,为何要执着一尊不属于她的泥娃娃?
“公主,现在还来得及的,让陈将军轰他们出去吧!”夏天犹不死心。
“不,苏虹月腹中有了孩子,爹娘一直很盼望有个孙子,现在赶她出去,孩子一定保不住,爹娘会伤心的。”回神后,李欢再次拒绝了夏天。
而且,他也会伤心吧?
夏天放开公主,气愤地跺脚,爹娘伤心?那公主自己呢?
“公主,您有没有想过您自己?”
“我?”她垂眼一笑,“我很好。”
骗人!夏天几乎想高声尖叫了,但还是忍了下来。
“夜深露重,公主别着凉了,回寝宫吧!”夏天最后说。
李欢感激地一笑,“谢谢,夏天。”
夏天撇撇嘴,只要公主明天别带着红肿的眼睛起床就好了。
唉!看来她明天还是去冰窖取一点冰块备用吧!
第四章
注视着床上昏迷的妻子,卫如豪平淡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他们是在到了别苑的隔天才知道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她的腹中生长着,那是他第一个孩子,他们当然欣喜若狂,未料隔没几天便发生这种事。
卫如豪一直觉得这一场火来得并不寻常,却又捉不着什么头绪。
他是一个武将,纵有敌人也是在战场上,自认没有在朝中得罪过谁,除非是永宁公主……说来可笑,这一场不情愿的婚姻却使得许多人羡慕他的好运道,嫉羡交加,可是若说那些人有动机又太过牵强。
永宁公主……他一直认为她是骄横的,本不抱希望她会让虹月进入离宫疗养,没想到她不仅担下一切责任,更派了大夫为虹月诊断,和她平素的形象实有差别,究竟哪一个是真正的她呢?
现在他反而希望永宁公主是个骄横的公主,至少他不会觉得误了一个好女人。
看过官宦人家妻妾成群的悲剧,他少年时便立下誓愿,今生今世只愿得一相知相惜的有心人,就此白首至老,原本是能做到的,如果永宁公主没有介入的话。
虹月是个聪慧的女子,有着丰富的情感、灵慧的心思及细腻的感觉,从初识之时便默默地守候着他的身影,不是束缚的,却总令他在每次征战之后,不自觉地回到她的怀抱之中,让她抚慰他备受战争折磨的身体及心灵。
她不是那个最美的女人,却是他需要的女人。
他为她赎了身,为她除了贱籍,即使是双亲也不知她原本是个舞伎。
这种感情是否为情爱,他不知道,也不想探究。
虹月是个好女人,值得他相守一生,他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紧握住她冰冷的手,卫如豪发现她似乎清醒了。
“虹月?”他轻唤。
苏虹月浑沌的脑子很困难地将空气的振动组合成有意义的词句,待她想起那是自己的名字时,已经过了许久。
“如豪?”她眨了眨眼,看清四周的景象,眼中出现了疑惑。
“这里是翠微离宫,你别多想,安心疗养。”拍拍她的手,卫如豪说。
她细密而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离宫?那不是……”
“别多想,放心住下。”
苏虹月对上丈夫不愿多谈的眼,顺从地再次闭上眼睛,将自己投入睡眠。
望着她,卫如豪心绪纷乱,他命令自己别再多想,却无法制止脑中混乱的思绪。
银月下,永宁公主的姿态似是冷香飞立的梅,冰雪中锻炼出的端凝梅姿深刻地铸入他毫无防备的心版,一瞬之间的颤动令他升起了无由的罪恶感。
罪恶感,他甚至不知为何而来,只因那匆匆模糊的一瞥吗?
她傲然昂首,以着皇室的凛然尊贵面对他,他却能感觉她的脆弱及颤抖。
是他的错觉吗?该死的让他觉得自己的残忍。
甩甩头,他命令自己别再多想,虹月和腹中的孩子才是他该关心的人。
望着窗外的残月,卫如豪不知的是,他刚刚的迷惘都落入苏虹月微睁的眼瞳,在她清澈的水眸中投下了阴影。
***
“公主,您还不回京城吗?”夏天问。
“等苏虹月身体稳定了吧?”李欢回答。
夏天知道她是顾虑她一走,苏虹月立刻会被赶出离宫。
三天来,她们绝口不提擅闯的不速之客,就怕勾起公主的伤心事,但她们也没笨到以为不去提起,伤口就不存在,只是渐渐的发脓罢了!
在李欢听不到的角落,夏天总不住的发着牢骚,就像现在去冰窖的路上。
“卫将军也太过分了,都三天了,自己也该识相一点快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