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她困惑。
“你也爱上他了吗?”他一字一字说得清楚,很认真地问。
“什么?”
“我大哥玉树临风,精明干练,幽默风趣,人缘一向好得不得了,老老少少,不论男女都为他着迷。”
“那又怎样?”她反问,隐隐明白他在介意些什么了。
“你也喜欢他吗?”他问,眸光一闪一闪的,忽明忽灭。
是错觉吗?还是她真的从他一向自信的眼底窥到了一丝不确定?
她心一动,“喜欢啊!”
他目光一黯,沉下睑。
“你大嫂很幸运呢,有这么个好男人疼着她,可惜我没早先一步认识你大哥,唉!”她故意叹息,逗弄他。
明知她存心逗弄,他却还是握紧拳头,指节泛白。
她看到了,一颗心慢慢纠结,“你一定也很喜欢你大哥吧?”
他点头。
“你大嫂说,你们的感情是在日本相依为命那段时间培养出来的。”
“嗯。那年大哥十岁,我七岁,爸爸把我们送到日本去念书,吩咐他照顾我。”他顿了顿,眼眸因回忆而迷蒙,“我记得有一个下雪的夜晚,我发高烧,我大哥一路背着我到诊所求医——他真的对我很好。”低沉的声嗓里,蕴着浓浓的敬意与感动。
他很敬爱他大哥。程以萱恍然。
“我从小就很敬佩我大哥,他是我最高的目标,也是我一生都想要超越的人。”
最高的目标,也是最想超越的人。
最敬爱的对象,也最害怕自己比不上他。
对他大哥,他就是这种复杂万分的情感吧!所以一直那么强势的他,提起他大哥时,也会流露那么一丝丝软弱。
这个强势又软弱的男人啊!
程以萱觉得自己缠结百转的心,正宛若夏天的巧克力,一点点融化。
这样的他,肯定不会想让他大哥失望吧?不仅仅是不能令他失望,还要证明自己也能和他平起平坐,甚至能够超越他。
这样的他,该是一心一意求胜的啊!为什么还能分心纵容她、呵护她?
“……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她忽然问他。
他一愣。“什么?”
“你真的喜欢我吗?”她哑声重复,有些羞涩,自眼睫下窥视他。
“怎么?你怀疑吗?”
她不说话,芙颊发热。
他静静望着她,眸光一柔。“你记得吗?我曾经说过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美国。”
她闻言,愣了几秒,搜寻记忆库,蓦地恍然。
“嗯,你说是在西岸的80号公路。”她顿了顿。“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可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她狐疑,“而且怎么可能在公路上见面?难道你那时候车抛锚了,请我帮忙吗?”
“不是。”他摇头。
“还是你招手要搭我便车?”
“也不是。”他还是摇头。
“那到底怎么回事?”她放弃猜测,明眸直接盯住他。
他微微一笑。
“那时候我在美国读硕士,暑假没事,自己开着车到处玩。那天是从盐湖城回旧金山的路上,经过大盐湖不久,我突然发现一辆红色福特轿车。”
“红色福特?”
“那辆车开得很快呢,一路以时速将近两百公里的速度狂飙,我开的是BMW,居然还被她超了好几次。”他自嘲地扬唇,“我不服气,跟她赛起车来。”
“赛车?”
“是啊,你也知道,长途开车很无聊的,尤其美国公路又直又宽,要是不找点刺激的事来做真会睡着。于是那几个小时,我就跟那辆福特相互超车,一下她超我,一下我超她,玩得不亦乐乎。”
“然后呢?”
“我在超车的过程中,也渐渐注意起那辆车的驾驶,原来她是女的,是个很漂亮的东方女孩。”
那女孩,是她吗?程以萱惘然,隐隐约约似乎记起自己曾经在美国公路上和一个男人飙车,但印象,好模糊啊!
“那女孩,大概二十岁左右吧,头发绑成马尾,一身艳红的衣裳,再加上她飙车的狠劲,看起来又辣又呛。我忍不住猜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我想这女孩子一定很倔强,说不定脾气还不太好,是那种娇纵的富家千金。”
娇纵的千金?程以萱不服气地咬住下唇。
“正当我乱猜的时候,她又超过了我,一面超车,一面还对我笑。”
“她对你笑?”
“嗯。”顾元玺点头,眉宇间因过往的回忆而满漾笑意。一她笑起来好可爱,眉眼弯弯,露出好白的牙齿,还有那两瓣唇,红红嫩嫩的,让人想一口咬下去。”
什么形容嘛!程以萱红了脸。
“为了多看几次她的笑容,好几次我明明可以把她甩得远远的,却又忍不住停下来等她追上来。就这样,来回好几次……”他停顿下来,定定凝望她。
她心跳乱了,他抬手,爱怜地轻抚她温热的颊,继续说故事。
“有一次我超过她,再抬头看她时,她竟然从我后照镜中消失了,我急得回头四处找,却怎么都找不到她。”
“她是在雷诺下交流道了吧?”程以萱接口。
她想起来了,她二十岁那年,曾经到盐湖城拜访姑姑一家,又从那里开车到赌城雷诺跟几个朋友会合。
应该就是那次在阳号公路遇见他的吧!
听她这么说,顾元玺知道她已经想起来了,眼睛一亮,却也立即一黯。
“她的确是在雷诺下了交流道。我一时贪快,居然错过了她。”他涩涩苦笑,“我很后悔,在下一个交流道下公路,到雷诺市区绕了一圈,想找那辆红色福特。”
“你找不到了。”她了然。
“是,我找不到了。”他揽过她,下颔轻轻抵住她前额。“我很懊恼,过了好几年后还是偶尔会想起那个女孩,我真的很想认识她。”
“就因为她跟你飙车?”
“也许吧!不过也是因为我很喜欢她的笑容。”他轻声一笑,“现在想想,我可能就是在那时候对她一见钟情吧!”
“那女孩,就是我吧?”她终于哑声问出口。
“不错,就是你。”他捧起她容颜,亲了她鼻尖一记。“所以你知道了吧?当我第一次从杂志上看到你的照片时有多激动,我想,我终于找到她了。”
他一直在找她。他对她一见钟情。
他的表白让程以萱微笑了,心口好甜,却也有点酸。
他原来,真的真的很喜欢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忘不了她,一直寻着她。
他到现在,还深深记得与她的初遇。
“难怪你会送我这么一套红衣裳。”她抿唇,笑望自己身上玫瑰红的羊毛连身短裙。
“我一直很想再看你穿红色。”他搔弄她耳畔发丝,“比起黑色,性感多了。”
“我穿黑色,就那么难看吗?”她假装生气。
“当然也好看啰。这样吧,以后你在别的男人面前穿黑色,只有在我面前,才穿红色如何?”他趁机怂恿她,“反正我也讨厌别的男人对你流口水。”
醋味浓厚的宣言逗笑了她,她展臂勾住他,脸颊埋入他颈间。
他身子一颤,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投怀送抱,“以萱?”
“别说话。”她软声道,吐气如兰。
他心阵不已,脑海瞬间空白。
他抱着她,她也赖在他怀里,不远处的顾元礼夫妇注意到这一幕,交换了个讶异又惊喜的眼神,然后邵芷涵拉着丈夫悄悄退出玻璃花房。
对周遭的一切,两人置若罔闻,缝络于温馨的气氛中。
“……我爱你,以萱。”良久,良久,他忽然低低对她说上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