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水月不可思议地瞪她,半晌,叹了一口气,“你啊,就是脾气大好了,才老是让人欺负!”
“只是说几句话而已,哪里欺负到我了?”紫蝶微笑,朝两名宫女使了个眼色,“护国巫女原谅你们了,还不快谢恩?”
“是!谢谢祭司大人,谢谢紫姑娘!”仓皇谢恩后,两人捧着托盘匆忙退下,就怕水月忽然反悔。
水月瞪视她们的背影。
“怎么?还生气啊?”
“怎能不生气?”水月紧紧颦眉,向来没有表情的雪颜难得显现怒气。
都是为了她呵!
紫蝶感动地挽着水月的臂膀,螓首撒娇地靠在她肩头上,“好啦,别生气了,那些无聊话听听就算了,何必认真呢?”
“你真的不在乎?”
她摇头。
“可是她们如此羞辱你!”水月气愤难平。
“我习惯了。”紫蝶幽幽道,“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听人这么说。我本来就长得丑,也难怪她们会那么说。”
“你--”水月旋身扳正她肩头,直视她容颜。
她樱粉的唇角,噙着浅淡的笑,那笑,既是认命,也是无奈。
水月心一紧。“你啊,就是太善良了,这种性格注定要受人欺负的。”她疼惜地轻抚紫蝶的颊,“没想到连在花雾宫里都要受那些宫女欺侮。”
紫蝶静静微笑。
“花信对你好吗?”水月低声问。
“很好啊。”
“他知道了你是--”
“他不知道。”紫蝶截断她,拾眸望天,唇畔的微笑渗入一丝酸涩。“我们说好只当朋友。”
“只当朋友?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跟他……就这样了。”
不多不少,就是好朋友而已。她永远不会成为他的情人,遑论他的妻。
“紫蝶……”水月还想说些什么,紫蝶却忽然抬手指向天空。
“看!是大雁呢。”
水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望,果然看见远远的有几只大雁展翅飞掠长空。
“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紫蝶低喃,“都快下雪了,它们怎么现在才往南飞呢?不怕冷吗?”
“紫蝶。”水月低唤一声,忽地感到心酸。
这浓云遮蔽的天,这赶不及过冬的雁,和只能学着将满腔爱意藏在心底的她……
水月忽然握住好友的手,胸臆间充塞着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紫蝶轻轻一叹,“你的手好冰啊,水月。”
“我的手向来是这样的。”
“老是这么冷,不知何时才有人能让你温暖起来?”紫蝶笑言,螓首微偏,灵动的眼珠看来俏皮可爱。
水月微微牵唇,笑痕虽浅,可确实是个微笑。
“走吧,你不是说要带我看看住的地方吗?”
“是啊。”紫蝶一拍手,“我住的地方可好了,叫‘枫叶居’,清幽僻静,后头有一片枫树林,霜染枫红,可漂亮了……”
柔柔嗓音慢慢远去,两人渐行渐远。
几株梅树后,缓缓步出一个挺拔的男人身影。
他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那个黑衣姑娘就是水月吧?”另一个姑娘走出来,扬起一张清丽秀颜,好奇地问他。
他点点头。
“你不是说过,她为人很冷淡,除了风劲,对谁都不理不睬吗?”
“嗯。”
“那她怎么跟紫姑娘那么亲昵?她们两个看来交情似乎很好。”
“我也很纳闷。”
“她刚刚好像叫紫姑娘‘紫蝶’--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她的闺名呢。”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你的表情怪怪的。”美姑娘蹙眉望他,“还在为方才那两个宫女说的话生气吗?”
他不语,漫漫沉思,心神飘远。
“别气了,人家紫姑娘都不介意了,你又何必一副想杀人的模样?”
“……”
她轻轻一跺脚,“花信!你到底有没听见我说话啊?”
“嗄?”他眨眨眼,望向她,仿佛这才回神,“你说什么?”
她哑然。这是第一次,他跟她相处的时候如此不专心,明明是和她在一起,心思却记挂着另一个女人。
他面对着她,却想着别的女人……
她敛下眸,双手悄悄交握,纤纤十指紧扣。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枫叶居。
天色渐渐暗了,浓云霸气地占据了整片天空,重得像随时要压落地面。
这几日天色总是这样,阴沉沉的,教人心情也跟着晦涩下明。
紫蝶叹息,拿著书卷,信步走到屋外。屋外有一方池塘,碧水清波上矗立着一座别致的木造凉亭。自从搬到这里后,她总在亭里读书写字,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弹弹七弦琴。
她步进凉亭,刚坐下不久,两名宫女立刻端来茶汤点心。
“紫姑娘,请用茶。”其中一位毕恭毕敬地奉茶。
“啊,谢谢。”紫蝶接过茶,有些讶异地挑眉。
这两个宫女正是昨日说她闲话的那两位,不知怎地,昨儿个傍晚,她俩被花雾宫的总管遣到这儿来,说是专门服侍她。
比起枫叶居其它宫女,她们勤快多了,态度也乖顺许多,还会时时注意她的需求,毋需她开口,便主动照料。
坦白说,对于这两人过于殷勤的态度,紫蝶还真有些不习惯,心里暗暗揣测,该不会是水月后来还是沉不住气,跟总管说了些什么吧?
“这茶叶是羽竹国特使呈贡进宫的,是羽竹第一名茶;至于这樱花饼,是咱们御膳房的拿手绝活,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请紫姑娘尝尝。”宫女殷勤道。
拿进贡的茶叶和御膳点心给她品尝,不会太僭越吗?
紫蝶扬眉,“这样不太好吧?我只不过是个平民,吃这些似乎有些不妥。”
“是公子吩咐的,他说紫姑娘的吃穿用度,一切都要最好的。”
原来是花信吩咐的啊。
紫蝶微微一笑。连这些小地方他都注意到了,他待她也算不错了。
“紫姑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宫女问。
“没有了,你们去忙你们的吧。”
“是。”宫女弯腰行礼,刚转身欲步出凉亭,迎面却望见一张凛然俊容。
两人面色一变,急忙躬身,“公子!”声嗓还略略发颤。
花信冷觑她们一眼,神色淡漠。
紫蝶讶异地看着他倨傲严酷的姿态。他平常不会这样对待底下的人啊。
他一向温煦和蔼,很受宫内这些侍女仆从的欢迎,不是吗?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他口气冷淡。
“我们……只是送茶点来给紫姑娘。”宫女惶惶不安地回应。
“是吗?”他冷冷挑眉。
两名宫女僵着身子,屏住呼吸,不敢妄动。
“下去吧。”他总算袍袖一拂。
两人如蒙大赦,仓皇退去。
“你怎么了?怎么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紫蝶起身,蹙眉凝睇他,“你知不知道你吓着她们了?”
“你没事吧?”他没有回答,反倒关切地问她。
“我?”她一愣,“我没事啊。”
“这些下人谁敢对你不敬,你尽管跟我说,别憋在心里。”
“嗄?”紫蝶恍然,忽地明白了。“你该不会是听说了昨天的事吧?其实出没什么,我想她们不是有意--”
“不用帮她们辩解!”他不耐地挥手制止她,“她们是罪有应得。”
“哦。”她呐呐地住口。
他深深望她,良久,才温声道:“我希望你过得好,紫蝶,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你。”
“呃,谢谢你。”紫蝶脸颊一烫,这般柔情款款的话语教她心神一阵激荡。她直觉伸手捧住心悸的胸口,仰起头,正想对他微笑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她身子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