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走了吗?”
她点头。
“你打算去哪里?”
“此去各分西东,何必相问?”她淡应。
他胸口一窒,无言。她好狠、好绝啊!
“至少,让我送你。”
“不必了。”她摇首。
素雅纤纤的背影,一步一步,逐渐淡去。
他忧伤地望着。就这么让她走了吗?就这么眼睁睁地目送她离去?
从此以后,再见不到她,听不到她,她盈盈的笑,温柔的声嗓,都只能成为回忆吗?
从此以后,只有在梦里、在记忆里,才能与她相逢吗?
“紫蝶!”痛彻心扉的呼喊划破夜空。
别走。他在心底哀求。
别追上来。她在心底哀求。
雪花又落了,静静地、无声妩息地覆盖大地。
她踏雪离去,他却也踏雪追来,两人一前一后,像蝶儿与花,玩着追逐游戏。
忽地,她身子一晃,跌倒在地。
“紫蝶!”他焦急一喊,追了上来。
别追上来啊!她心酸地哭泣,泪水融入雪里,冰凉沁冷。
“你没事吧?紫蝶,你还好吧?”他扶起她,转过她脸庞。
艳红的血与白色雪花沾染了她的唇,震动他的心。
“你怎么了?你流血了?”他大惊,慌忙抱起她,“怎么回事?是撞到什么了吗?”
她没说话,泪眼迷蒙地睇着他,勉力牵起唇,凄绝的微笑在极度不舍间一点一点逸去。终于,她闭上眼,蝶袖开展,流星般无力划过空中,坠落……
受伤的蝴蝶,再飞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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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么回事?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眼看着躺在床上的佳人脸色苍白,昏迷不醒,呼吸短促,花信惊惧不已,手足无措。
请了几名御医前来,他们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说是感染风寒,有人怀疑得了疫病,有人说这忽冷忽热的症状来得离奇,是他们从不曾见过的。
总之,结论就是--她得了怪病,而他们束手无策。
花信听了,当场咆哮,“你们是御医!全国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不要说你们一点办法也没有,想想办法!”
“是,是,我们想办法。”御医们惶然应道,却是愁眉以对,一阵密商后,勉强开了退烧驱寒的药方子,当是交代后,便急急退下。
花信立刻命人抓药熬药,药汤熬好后,他亲自捧着,在床畔坐下。
他舀起一匙,吹凉了汤药,小心翼翼喂进紫蝶毫无血色的唇中,可大半的汤药却沿着她唇畔流溢出来。
花信心一酸。她连汤药都无法饮下,这病怎么可能好转呢?
他拿巾帕擦了擦她唇角,自己喝了汤药,然后低下头,一口一口哺喂她。
她的唇好冰,可她胸口却是热的;她前额冒汗,手臂却寒凉无比。她怎么能够这样一下冷、一下热呢?她这么柔弱的身子骨,怎禁得住这般冷热交替的折磨?
最后一口汤药喂下后,他的唇却迟迟不舍得离开她,在她柔软的唇上流连不已。
“嗯……”
一声细微的呻吟逸出她的唇,他一惊,急急抬起头,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展开了眼睑,而那双凝雾水眸,正深情款款地睇着他。
“你醒来了!”他又是惊喜,又是尴尬,为自己偷香的举动感到汗颜。“你感觉怎样?是不是很不舒服?”他哑声问,一面心疼地替她拂拢汗湿的发绺。
“我……还好。”她细声道,静静望着他,眼底藏着千言万语。
他看出来了,“你想说什么?”
“花信。”她轻轻唤他的名。
“嗯?”
“我……活不久了。”
乍听此言,他悚然一震,只觉一股气血直涌上脑,头晕目眩。
“究竟怎么回事?你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吗?”
她敛眸,默然无语。
“告诉我,紫蝶,究竟是什么病?要怎样才能治好你?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你相信我!”
她摇头,菱唇淡扬,就像她晕过去前对他展露的微笑,既温柔也凄楚。
他惊骇得僵住身子。他真的要失去她了吗?
“扶我……坐起来好吗?”她忽然要求道。
“好,当然好。”他赶忙扶起她。即将失去她的感觉强得教他心惊,除了听她的话行动,他竟毫无主张。
“想听故事吗?”她低声问。
“故事?”他愣愣地看她。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后来怎样了吗?”
“啊,你是说那个沙尘暴的故事?”他恍然。这些日子来,他总不时想起这说了一半的故事,可每回追问她,她却总是笑而不答。
如今,她终于要解开谜底了吗?
“后来怎样了?”
“……是个梦。”
“什么?!”
“后来我才发现,一切只是个梦。”她嗓音轻淡,水眸里仿佛流动着一抹淘t飘。
他不可思议。“你是说,你根本没经历过沙尘暴?”
“嗯。”
“之前你说的故事都是假的?”
“是梦。”
而他竟为了一场梦挂念了这么久,一直想着她究竟是怎样逃过那一劫,甚至还为此四处查书求问,看看是否有人也曾拥有类似经历。
而她,眼睁睁看着他忙乱,却一声不吭。
“你作弄我!”他指控地瞪她。
她只是微笑,“我是不是很坏?”
他无语。
“我啊,其实很坏的,会说谎,会编故事,会在一旁看着一个男人被骗得团团转,什么也不说。我啊……”紫蝶别开眼,迷蒙的眸光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很坏很坏的。”她停顿下来,好一会儿,才重新看向他。“你知道我最坏的是什么吗?我曾经说过会一辈子记得你,可我……做不到了。”
他闻言怔然,心房空空落落的。
“我死了之后就会忘了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说不出话来。
“命换相思苦,死亦无难处。”她淡淡地、淡淡地笑,“这样也不错。”
为什么要这样笑?为什么她还能这样笑?就好似她已经看透了一切,所以不强求,也不挣扎了。
“我不许你死!”他低吼,激动地拥住她的肩,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为什么要死?为什么必须死?你告诉我,一定有什么治愈你的方法,一定有!你别想这么轻易死去,别想就这么丢下我!你说啊!”
她却只是默默看着他,悲伤而无奈地。
这眼神震动了花信,他绝望地全身发冷,不知不觉松开了她。
她真的……活不了了吗?
“花信,你很喜欢公主,对吧?”她忽然问他。
她说什么?他愣愣瞧着她。
“我知道你很喜欢她。”她怅然低语,敛下眸,“我死后,你会忘了我吗?”
“……”
“我知道你会忘了我,就像之前一样。这样也好,这样……很好,只要你跟公主……你们都平安快乐就好了。”
瞧她说得多洒脱、多淡然啊!她根本不懂他的心。
“你听我说,紫蝶。”他定定直视她,“过去总是你说故事给我听,现在,该换我说一回了。”
她讶异地扬眉,“你要说故事?”
“是。”
“不会也是个梦吧?”她开玩笑。
都到这时候了,她竟还能开玩笑?
他凝望她。“梦也好,真实也好,只要你听我说,安静地听我说,好吗?”
她眨眨眼,点了点头。“好。”
“那我开始说了。”他幽幽启齿,“在山谷里的某个湖畔,长了一朵花,这朵花是白的,长得挺漂亮、挺神气,所以他一直有些自恋。”
这朵花,是他吧?紫蝶神往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