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齐,别欺负姑娘。”
“没有!他没有!”听到“欺负”两字,窦德男脸红心跳,急匆匆地抢着回答。
齐吾尔顺着竿子又爬上来了。“就是、就是。吉娜亲亲误会了,阿齐是草原上的勇士,怎会去欺负一个小姑娘。”
老吉娜迳自笑着,有点儿齐吾尔那种似笑非笑的感觉,然后突地说:“阿齐应该再盖一个新的蒙古包了,因为老吉娜想要自己住一个,然后阿齐和他的姑娘也住在一个。好不好?”她虽用问句,但征求的意味少,叙述的意味多。
齐吾尔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母亲的眼神太过热烈,暗藏期盼,而他没法给她确切的回答,头微侧,瞥见那个小姑娘眨动明眸,眸光清澈如泓,他心一紧,不禁暗暗叹气……
不太妙呵……他想,他好像太喜欢这个姑娘了。
※ ※ ※
窦德男最后还是依了齐吾尔的话,留在蒙族的游牧区,没再赶往药王牧场,这个抉择很是正确。
因早上和他闹了一回,她从睡袋里爬出来,简易地盥洗后,吃过了老吉娜做的奶酪和奶茶,正和几名蒙族小少年学甩绳的技巧,就见一队人马从远远的地方飞驰而来,待近瞧清,竟是药王牧场的众位。
“阿男!”被李游龙裹着好几层软布、抱在怀里的窦带弟兴奋地唤着,哪管得着是不是在马背上,两腿一蹬,硬要跳下来。
“二姊!”窦德男边嚷边跑,双臂大张。
“不要啊!”李游龙吓得冷汗直流,长臂一捞,终是安全地将他的带弟亲亲捞回怀里。
“放手啦,李游龙。”窦带弟面红耳赤,发现所有人都在瞧他们。喔,她真会被他气死。
“我放我放,你要乖,你乖我就放。”他紧张地护着她微凸的肚子,俐落地纵身下马,停在窦德男面前。
“二姊……”窦德男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惊喜地道:“你变美了耶。”看来温温润润的,眼角眉梢尽是春风。“二姊夫,你把我家二姊养得挺好的,恭喜恭喜,苦尽甘来。”
“可不是!”李游龙神情得意。
“还有嘴说?!”窦带弟横了他一眼,“是药王阿爹和阿娘照顾我的,你哪儿出到力了?整个春天跑得不见人影,去追那个什么刁锦红的,再这么下去,我回九江四海好了,反正大姊嫁给大姊夫后也是留在镖局里,我回去说不定还能帮点忙,总比留在牧场当闲人好。”
“不要!”他大吼一声,随即陪笑脸,低声下气地道:“你肚里有娃娃,待在牧场就好,不要跑来跑去,好不好?瞧,你说要来那达慕盛会看大小勇士们摔跤、骑射,我这不是带你来了吗?我什么都听你,你就听我这一回,千万不要跑回九江去。”
窦德男忍不住掩嘴偷笑,假咳了咳。“二姊回四海镖局还是当个闲人哩,因为阿爹和关师傅在春天从别的镖局挖来一批经验老道的镖师,现在人手充足得很,二姊还是乖乖留在塞北待产吧。”
闻言,李游龙一张嘴笑得咧咧的,半面脸的毒伤瞧起来有些恐怖,他握住窦带弟的小手轻轻摇着。
“放开啦,都不嫌肉麻?”窦带弟嘴上这么说,还是乖乖任他握着。
此时,齐吾尔和药王夫妇边谈边走了过来,窦德男赶忙上前拜会。
药王夫妇见到她颇为欢喜,向她问起窦大海和众位大小姑娘的近况。
“镖局生意很忙吗?窦爷和姑娘们为什么不来塞外玩玩儿?”云姨云英未嫁,自然也被列为姑娘之列。
“我阿爹此次忙完后,应该会赶来塞外一趟,他一直想来探望各位,顺便瞧瞧我家二姊。”她抱拳,有礼而技巧地说道。
“那太好了。窦爷若来,老夫便取出窖藏五十余年的老酒和他痛快对饮。”
窦德男扬眉笑着。“药王亲家手下留情,别把我家阿爹灌醉了。”
众人相见欢喜,此时一只手忽地伸来拉住她手腕,药王夫人将她扳向自己,温柔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瞧得好生仔细。
“唉……阿男姑娘,咱们才几个月没见,你身高又抽长许多,长得也越来越俊俏了。”她轻声叹道。
窦德男有点不知所措,脸蛋微赭。“我没有……我、我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对一头半长不短的发,她心里其实挺懊恼的。
“哪有?都不知多有个性呢!”药王夫人越看她是越对味儿,硬抓住她不放。“阿男姑娘,你许了人家没有?”
“呃……”她不禁垂下头,难得忸怩。
“她才十八。”此话一出,齐吾尔内心怔然,都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说。他直觉地看向窦德男,见她亦抬头望来,小脸微微愕然。
药王夫人温言又道:“十八岁不小了,是大姑娘啦,呵呵……想我十八岁时就怀了龙儿了,阿男姑娘也是时候该找个好归宿托付终身。”
“我、我……不急。”好想缩回手腕,可是药王夫人和李游龙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性情,一旦对谁起了兴趣,不缠个水落石出不罢休。
“娘是不是打算替阿男撮合婚事?心中已经有适合的人选吗?”李游龙探过头来凑上一脚,临了还转向呆立于一旁的齐吾尔,笑嘻嘻地开口。
“你族里的勇士都聚集在一起了,明天那达慕大会就要开始,你这个族长好心一些,若有年龄相仿又未成亲的勇士,就帮阿男牵牵红线如何?”
“二姊夫!”窦德男心里又气又急,平时那些豪爽开朗的脾性全告假了,不知躲到哪儿去。
没想到窦带弟这时也来凑热闹,接着李游龙的话尾道:“阿男要是有心仪的对象就得快快说出来,不然时间一到,阿爹又要重施故技了。”
“重施故技?”李游龙挑眉,“那是怎么回事?”众人不约而同地瞧向她,等待说明。
“阿爹说过,窦家女儿若一直没有对象,就全部用比武招亲的方式强迫出嫁,因为他不要落个恶爹爹的骂名,被九江的父老们说他留着女儿们,是为了四海镖局。”窦带弟顿了顿,有些无奈的说:“大姊就是这样被阿爹嫁掉的。”
李游龙拍拍胸脯,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我把你娶回家了。”不然的话,他的带弟亲亲说不准儿也会被胡里胡涂、莫名其妙给嫁掉了,真是老天保佑、阿弥陀佛。
他搭上齐吾尔的肩继续道:“你听见没有,齐吾尔?不行不行,咱们趁这些天一定得帮阿男找个好对象,没想到我的泰山大人如此想不开,竟然用这种方法强迫自家女儿,我说……喂!你到底听到我说话没有?!哇──脸干嘛这么臭?!”
脑中似有千百条思绪瞬间涌来,很杂、很乱,齐吾尔不动声色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两臂感到酸疼,这才惊觉自己握拳握得太用力。
他脸看起来……很臭吗?
而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感觉……却是为何?
十三年的差距,对他而言,是一个小姑娘,太小、太年轻的姑娘……
刻意放松表情,甚至还挤出一抹笑,他对李游龙朗声启口。
“我的脸可没你的臭。”感觉眉心微紧,他赶忙放弛,云淡风轻地道:“我们蒙族的大小勇士们个个豪情爽朗、勇气过人,窦五姑娘就趁这个机会睁大眼睛挑吧,说不准能在这儿结上良缘。我先说声恭喜。”语毕,他旋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