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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定定望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明天二姊就要回九江待嫁,她们三个妹妹自然得跟着回去,哪还能继续留在这里?然而在回去之前还能再见到他,和他说说话,她不能否认,自己心里其实……正挺高兴的。

  “你、你……哇哈哈──一定要这么认真吗?!真有趣!”见她发怔的模样,双颊红扑扑,刘海俏皮地飞扬,他捂着胸口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知是否因为要离别了,窦德男这次竟没心思生气,抿着唇站起身,她拍了拍衣上的雪。

  “嘿,怎么啦?为什么不说话?”他狐疑地挑眉,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双掌合握她的腰肢,瞬间已将她抱上另一根完整的横木坐着,而自己亦与她并肩而坐。

  那种心慌意乱的奇怪感觉又升上来了。她把玩着银枪头上的红缨,闷闷地道:“就是不想说。”

  “喔?”他望但她的侧颜,随意地问:“阿紫姑娘和阿宝姑娘呢?”

  “跟巴哈哈喝酒去了。”

  “你为什么没去?”

  还不是想见你。这期望赤裸裸地在胸中揭开,她方寸一震,两只手不自觉地把红缨编成好几条麻花辫。

  “就是……就是不想去。”

  片刻,他叹了口气。“好吧,我也不想猜了,告诉我,你心里为什么不畅快?是我的出现碍着你的眼?你不想见我,那我走远一点好了。”

  他作势要跳下横木,窦德男心一惊,连忙抓住他衣袖。

  “不是,你别走。是、是我不想这么快回九江……好不容易才出来玩儿,塞外这么大,想看的东西还没看尽呢……”

  他冲着她笑,齿白而整齐,瘦削的颊上有着深邃的酒涡。

  “草原是很美,但并非外人所想像的那般浪漫。你想看尽塞外的春夏秋冬,得吃得了苦才行。”

  闻言,她单手旋了圈银枪,稳稳握住。“我们窦家女儿个个都吃得了苦。”她一张脸容英气勃勃。

  他诚挚地颔首。“我相信。”

  窦德男原本得意的笑了,可没一会儿,嘴角又垮了下来。“你相信也没用,明天还是得回去。”

  “这么喜欢塞外,我瞧你干脆嫁到这儿算了。”

  她脸红了红,啐了一句,“八字还没一撇呢。”

  齐吾尔忽地静默,内心苦笑着,不知自己跟一个小姑娘扯这些做什么?他干嘛这么爱逗弄她?差了十三个年头呢!她呱呱坠地那一年,他已经骑着大马在草原上呼啸,在大漠中驰骋了。

  “这些天你都上哪儿去了?”她不懂他心思起伏,微侧着脸轻声问出。

  一只百灵鸟啾啾啼叫,轻盈地掠过天际,他望着,唇边的笑收敛了。

  “蒙族以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我能去哪里?当然是回我们族人冬季的营地。”

  药王牧场这里是属于塞北三王会的大本营,他虽也是会中人物,更是蒙族族长,让族人能安稳丰余地度过严冬,正是他的重要职责之一。

  “下回,也带我瞧瞧去吧,好不好?”蒙族这么庞大,支部分布在广大的草原上,冬一到,全聚在一块儿避寒,那样的营地肯定是极其壮观的。

  他似乎觉得玩味儿,眉目间又出现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态。

  “你想瞧什么?”

  她眼珠子转了转,清朗地道:“可多着呢。又吧又壮的牛群,又绵又软的羊只,我还要看套马功夫、挤羊奶、剪羊毛,还想听草原上的马头琴,我听过那个那达慕盛会,我要看蒙族的姑娘跳舞,更要看蒙族的勇士比赛骑射和摔跤。”

  他微微震撼于她话里所流泄出的热情,隐约有个错觉,觉得这个中原的小姑娘本质上比他更像个蒙族人。直率、坦然、豪迈而开朗,她的笑像草原上初升的朝阳。

  “你可真贪心。”不自觉地,他伸出大掌揉乱她的发,把她当成顽皮的小姑娘看待了。“可惜你的那达慕盛会得等到夏季。到得那时冰雪尽融,草青水绿,你再来这儿来,我请你喝酒,带你瞧热闹去。”

  她欢喜笑开,神采飞扬。“齐吾尔,你我就一言为定。我来,你请我喝酒,你上九江,我也请你喝酒。我已经直唤你名字,你往后也叫我德男或阿男便行,咱们就作好哥儿们。”

  他眉心微乎其微地皱拧,瞬间已云淡风轻,浅笑道:“好,就作好哥儿们。”

  一个十七,一个三十;一个小姑娘,一个老头子;一个率真细腻,一个心思多诡,想作好哥儿们,似乎大不易。

  第三章 有月同欢

  四海镖局的大干金、二千金选在过年前的同一天出阁,婚事自然盛大。

  嫁了人,大姑娘窦招弟仍继续留在镖局里帮忙,毕竟鹰雄“天下名捕”的职责,总不能带着爱妻四处去缉拿恶徒,而二姑娘窦带弟则让李游龙给迎回塞北去,名副其实的抱得美人归。

  三月里,桃花红、杏花白,水仙花儿开,春天的气味儿从湖上一路吹来,漫过九江的大街小巷,飘进四海镖局里,就连练武场角落那株长出墙的红杏,也添上了青春的颜色。

  “傻二,待会儿得空把枝哑修一下,剪得有角度些,正面瞧去是菱形,侧边瞧去是四角正方,由下往上瞧像把伞,能不能做?”那美妇摊开两只纤手搁在眼前,一下子远一下子近,对着红杏比来比去抓角度。

  “呃,我试试,应该没问题。”

  “就交给你啦。”她拍拍傻二肩头,旋身步进开敞式大厅,手中那杯太极翠螺还没沾唇,大门外一个短发姑娘正风也似的冲进来,还边走边嚷叫。

  “气死找了!那个王八蛋、臭家伙,云姨!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啜了口茶等着。

  叫嚷声傅进内厅,窦大海掀开廉子走了出来。他上完茅房,正打算带几名镖局子弟外出谈桩生意。见那短发姑娘,他颧骨笑得高高隆起。

  “阿紫,你们回来啦!这趟子镖走得顺利吧?咦,阿男和其他师傅呢?怎么没跟着你一道儿?”

  “他们在后头,一会儿就到了。阿爹!气死我了啦,”窦盼紫眯眼大叫,“我生气、我好生气,那个王、八、蛋!”那咬牙切齿模样挺吓人的。

  “谁惹着你啦?说!咱们爷儿俩揍得他当狗爬!”

  唉,爷儿俩?他又把闺女儿当壮丁了。

  “还不就是两湖岳阳那家子,什么五湖镖局,明明就只有两湖,硬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哼!咱们叫‘四海’,他们就故意取作‘五湖’,还说什么‘五湖四海’,注定四海镖局要排在他们下头。”

  窦大海一听,双目几要喷出火来。“妈的!又是那姓关的老小子……”

  “人家不老,还比姊夫小上三岁。”云姨平心静气地反驳,媚眼一抬,瞄着这对火爆父女组。

  “他、他他就是老,还色性坚强,你往后……离他远一点!”他的落腮胡大剌剌地张扬,根根像针、像刺,想扎谁似的。

  云姨偏不应声,又啜着茶,窦大海还要说些警告的话,却被窦盼紫气呼呼打断。

  “阿爹,不只是老的,更坏的是那只小的。”想起死对头的嘴脸,她气得握紧双拳胡挥一番,这次,咱们在道上客栈和他们遇上了,先是向店家争客房,咱们赢啦,结果姓关那臭小子怀恨在心,竟然趁着夜半烧咱们镖局的大旗。”

  “什么?!”旗子就是面子,对头把他的脸踩在脚下,这还了得?!“可恨……太可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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