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揽到你这朵云了。”
达官意乱情迷的呢喃在千万分之一秒中冻结了她所有爱焰。
达官马上察觉到她肢体的僵硬,不禁诧愕,“怎么了?”
顾揽云岚于怀游红尘,忘俗遗世共此生。
咏君忽然推开他,多情似水的嗓子霎时尖厉,“你记起来了?你全部记起来了?”
达官被她倏现的敌意浇熄了欲火,“记起什么?”
“你骗我,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是不是?”
“我骗了你什么?”达官一头雾水遭她指控,不由得心情跌落谷底,“咏君,出了什么事?”
她揪紧被遮身,无端端地感到寒冷,“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起我们前世的事?”
端视她已意识到实情的脸庞,他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是,我记得。”
“不是才刚记起来?”咏君的心一阵辗绞,恍惚地起身着衣。
“咏君,究竟怎么了?”达官抓住她,却被她甩开。
“不要碰我。”她的眼神冷如寒刃直刺向他,“你这样玩弄我很过瘾是不?”
“玩弄你?!”达官睁圆了眼,“你怎会说这种话?”
“你欺骗我!”咏君的不堪悉数化为毒厉的言语,“你明明记起来了却一直装作不知情,看我为你奔波、为你流泪,你是不是很得意、很开心?”
“你从哪来这种想法?提不提这档事和我们之间有关系吗?你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
“你不告诉我就是故意瞒骗我!”
“我是瞒你,但我从来没有骗你什么,因为我不认为讲出来有什么好处……”
“所以就眼睁睁看我痛苦挣扎,哈哈——我真是天字第一号傻瓜,竟然相信你,说不定毒品的事还是你串通了你家人演一场苦肉戏骗我嫁给你!”
“我真不敢相信这些话会自你口里说出。”达官摇着头,眼前的咏君是他完全陌生的,“别人误会我我没话说,可是你自开始就目睹一切,你怎么怀疑我?就只因为我没告诉你我想起一段过去?”
“那不是一段过去!”
“那已经是曾经了!”达官嚷了回去,“你怎还不醒悟?过去的事对我们不再有任何意义,那一段曾经是属于莫问生和秦扣云的,不是我们的!”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咏君狂乱地忆起那一场椎心刺骨的火。“你根本不了解他是怎么死的——”
“不要再想了,它不存在了!”
“他是我害死的!”她不理他的阻止,倾力喊出她的噩梦,“就死在我怀里,因为我下的毒!”
“那又如何?莫问生现在连骨灰也找不到了,你想抱着千百年前的遗恨活多久?”
“你怎能这么满不在乎?他是你的前世呀!”
“我倒宁愿我从来没有什么前世!”达官几乎是用吼的,“咏君,你醒醒,你叫黎咏君,不是秦扣云,秦扣云早在宋朝就陪莫问生一起死了!”
她狂凛,一股冷自骨子里钻出,“不,不是这样的!”
“你会生气不是因为我的隐瞒,而是你还爱着莫问生,你觉得内疚无颜面对那段记忆,所以像疯了一样攻讦我、怀疑我,以求保护自己——”
“不!”咏君狠狠推他一把,朝外奔去。
“咏君!”达官绝望地喊,伊人如阵风般脱离了他的视线,“该死,该死的莫问生,该死的前世,为什么不让我和咏君好好过日子?为什么?”
***
“烟,我要烟。”强自镇定的咏君坐于车上,惟一能想到的事便是抽烟。
柏佑一边递烟盒给她一边注意路况,他在山腰路瞄见拔足狂奔的她,硬将她架上车之后她才慢慢平静下来。他被她吓坏了,因为她先前的绝决愤怒,仿佛倾集她这辈子所有的情绪般,使他不知如何是好。
是什么让她失控?能让冷静得将近残酷的她产生如许炽烈反应的只有他了。只要一扯到他,她就会理智尽失,他不是见识过吗?
苦笑,其实他潜意识中早就明白她的答案是什么,不论有没有达官,他和她都是不可能的。
但,总不能来了又不问吧?
“咏君,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咏君面向车窗,只注意手中的烟。她不想猜测他因何知道她在这,也不想知道他要载她到哪去,她只要离开,离那个人一个地球远。
碰这钉子,柏佑并不意外,奇怪的是,他竟没有半点伤心;清清喉咙,他严肃地问出困扰他两辈子的问题。
“咏君,如果我说我想娶你,你会嫁给我吗?”
“除非我不是黎咏君。”她干净俐落地应,完全没将他的询问放在心上,因为她的心全是她的丈夫以及适才的争吵。
当她毫不犹疑地回答他时,他恍如听到一块大石落地的声音。是了,这就是答案,黎咏君永远是黎咏君,永远不会对别人动情,因为她的感情早已被人霸占。
作茧自缚了两世,只为听她亲口道一句他早就明了的话,他这样算不算傻?心境的影像逐渐清晰,浮现的竟是她要他来找咏君时的模样。
他怎会以为自己对咏君还有奢想?他的未来不早就规画好了吗?治好纪倩的病,和她相互依靠一辈子。看他多呆,这就是他的梦,他真正该做并能实现的梦呀!
“咏君,谢谢你。”他知道此刻的她已听不见他所讲的话,所以他细声祈愿,“但愿我们能就此结束前世留下的心结。”
话才刚落,咏君便不期然开口,“人要活在过去还是未来?”
“当下。”想也没想,柏佑便脱口回答她这句似自问又似低喃的疑惑,“人要活在当下,把握住当下即能把握住的事,只有掌握了这一刻才不会有下一刻的后悔。”
对,就是当下,他要去找纪倩,正式地向她求婚,与她并肩抵抗未来的风雨,这才是他能把握的。
“当下……当下!”咏君颇受震动,不断反覆咀嚼这两字的意义,而萦绕脑际的不是问生的脸,是达官疾痛的喝喊。
你醒醒,你不是秦扣云,秦扣云早在宋朝就陪莫问生一起死了!一起死了!
长发垂肩,遮去所有不甘,她的前世苦苦痴缠数十年,该是放下它的时候了,昔时的遗恨,昔时的爱恋,让它随风随尘埋藏吧!对问生的歉,已在不知觉中被对达官的情所取代。
今生的梦需要的是把握,不是戒慎恐惧呀!
“柏佑,我想……”“请你掉头”几字未及出口,就见手握行动电话的他神色巨变。
“什么?纪倩擅自决定动手术?手术开始没?”柏佑面色如土,一摔电话便狠狠踩下油门。“纪倩,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跑车在宽阔山道上咆哮奔驰,犹如愤怒的闪电疾掠,势狂如风。
咏君本想叫他让她下车,不过依他不要命的急迫看来,她得陪他走一趟医院了。曾经嘲笑过显贵和水仙是只要爱情不要命的傻瓜,直到今日亲身爱上一个人才猛然觉醒感情可以超越一切身外之物,甚至连性命也能舍弃,“爱”并不傻,傻的是人们对“爱”的恐惧。
目视柏佑的焦灼,她真心诚意地祈求给他们大家一个机会,一个重新把握的机会。
***
“为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擅自给她开刀?为什么等到手术结束了才通知我?”柏佑怒火高张直噬向白袍医生,狰狞的面容像是野兽般阴森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