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恶的心连他自己都无法忍受。
“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探究着他双眼深处,索慈希望他能对自己敞开心胸,然而从他眼中却是一片黑暗与神秘……她无法看透他的心。
该告诉她吗?他想藉由纯洁光明的她,救赎他黑暗的过去?万一事情恰恰相反,令她反被自己黑暗丑陋的过去所拖累……说出他无法相信人的原因,说出他不敢真正投入一段情感的心结,把胆小怯懦的自己呈现在她眼前。她会有什么反应呢?同情或者是怜悯?
知道他的过去,索慈还能像此刻一样的坦率地说她依然爱他不变?
他能够忍受看到她眼里的同情吗?
这一切的答案,不去做就永远不会知道。
赵骞苦笑了一下。“因为我正在想要不要做个胆小鬼。”
意外于他的回答,但这总算是个开头,索慈忙看着他说:“告诉我真有那么困难吗?喜欢一个人而想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不也是极自然的事?难道你有什么事是我无法了解的?我很笨,但是总还能做个乖乖的倾听者吧。”
他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是你能不能了解的问题,而是我是否有勇气让你知道。”
那么严重的秘密吗?索慈安静地想了想,然后猛烈摇晃,想摇去自己的胡思乱想。“不管了,你要是不告诉我,我自己一定会想得乱七八糟的。像是……什么……你接近我是为了报复我哥哥抢了响儿嫂嫂的事。或者是记恨我曾经绑架了你,所以故意钓上我等等之类的……你还是告诉我吧!免得我越想越夸张。”
赵骞看着她那苦恼而皱起的小脸,笑了笑,“怎么会?!那些事我早已没放心上了。若我真的对你有这些意图,早在得到你的那一天,我就不会提出与你结婚的事。”
“好嘛,那到底是为什么?”
赵骞叹口气,“你真要知道?”
“嗯,非常非常想知道。”
“好吧。”该来的总要面对,他点点头。“我告诉你。”
第八章
沉默地听完赵骞的过往,索慈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
她一直不明白的事,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游戏人间,像是飘浮天地间的无根浮萍。他从小就被亲娘丢下,因此长大后怀疑女人,不信任所有的人,觉得爱情是一种拖累的罪恶。这些她都懂了,却反而更加的困惑。
要是换她是赵骞,会有那样的想法也是自然的。他还不像她,同样自幼失去母亲,但是她还有哥哥的爱护与细心照料,她身边不缺乏爱,师父、风哥、火哥以及身边的每个人都宠爱着她。
而他呢?除了严格要求的父亲与来自四周的压力,祈望他成为赵国未来的明君外,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有情感上的需求。他把自己封闭了这么久,外人总只见到他纵横天才,凡事轻而易举的达成。
那些及不上他、妒嫉他的人远离他;那些羡慕他把他视为天才的人,敬重的仰慕着他,也不敢靠近他。那些对他赋与众望的长辈只知道锻炼他,希望他能负起更多的责任,从来没想过他也是个凡人,也需要出于内心的关怀。
此刻她脑海中浮现一名七岁的小男孩遭受的娘亲遗弃的画面时,心痛难已,想要将那小男孩拥入怀中,告诉他:“还有我啊,我会在你身边的,虽然我无法取代你的娘亲,但是至少相信我,你不会是孤单单的一个人。我不会让你感到孤单或是悲伤。”
她一个人独占了那么多的宠爱,而他却一无所有,让她不禁想把自己的所有全都分给他。
赵骞苦笑了下,“我就是不想见到你露出同情我的表情,所以才不告诉你这件事。”
“我的表情?”索慈猛然抬头。
“像是在大雨中看到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赵骞站起身,背对着她。“我不需要同情我,也不是乞怜的小狗。只是因为你说你想知道,所以我说了。其实……我早已经不记得那女人的模样,对我来说有母亲或是没有,都已经没有差别。没有她我不也长大成人了?”
“不要说这种话!”索慈站起身扑到他身后,双手紧紧环住他,“请你不要这么说,我不能说我没有感到……同情,可是我更想抱紧你。让我同情的人也许有很多很多,可是只有你会让我真心地想要抱紧你,然后告诉你我在这里,不要再露出那种孤独的表情了,好不好?让我进入你的心里,把你的心填得满满的。”
他的身躯微微一颤,“又在说傻话。”
“谢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对于我是特别的吧?在你心里头,多少有我吧?我可以自大地这么说吧?你不是不能爱人,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而已。我也是第一次呀,所以我们可以一起学着怎么去爱彼此,怎么去分享彼此的想法,不论你的喜怒哀乐,未来有一天不需要说话,我也能知道你为何喜,为何怒,为何悲伤为何难过。我想要永远都和你在一起。”
“也许我只是利用你。利用你的天真,用我的黑暗把你束缚在我身边。”
“能让你利用的只有我的话,我愿意让你利用。”她闭上双眼,靠着他宽阔的背说:“利用了我,你就欠了我许多,我是可怕的要债人,要你用一辈子还我。”
“怎么都说不过你。”
“当然,我最想要的东西就在我面前,谁能抢得过我。连你也不能阻挡我进入你心中。”是你的温柔惯坏了我,若我贪心的想要更多,那是因为你不吝于给予。我的自私、我的骄傲来自于你,说不出口的爱远比你想像得要更深更广,紧紧地把我包围,索慈在心中说道。
“既然说不过我,就别再多说。”索慈把交错在他身前手放开,并且站到他身前说:“我们彼此了解就够了。”
※※※
越接近赵国与索国的国境,赵骞的沉默也越加的明显。
本以为事情摊开来讲,会对他们的相处情况有所助益,现在看来索慈知道自己想得未免太简单。她自己也许没有心结了,可是赵骞却未必如此。表面上,白天他依然陪她游山玩水,两个人嬉闹地度过了白天神仙美眷般的生活。到了夜晚他却以十足的君子表现,总是让她一个人睡一间房,就算是不得已必须露宿野外,他也会隔着火堆或者是隔道破墙,没有再越雷池半步。
起初她并未觉得他有任何反常之处,直到某天夜晚她偶然间醒来,才发现他一个人坐在火堆旁边沉思。她才开始怀疑,从离开楚国之后,他一直是这样吗?一个人让夜色的孤独笼罩,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依然有着困惑。
隔天,当她追问他,“你这几个晚上睡得可好?”
他有丝讶异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问?”
她只好承认自己半夜醒来瞧见了他深夜未眠的独自思考。赵骞笑笑,摸摸她的头说:“别担心,我偶尔也会有些事情要烦恼的。
与我们之间的事无关,放心睡你的觉吧!”
“不能告诉我的事吗?”她好不喜欢他这种态度,仿佛拿她当成孩子似看待。
“没那么严重,只是……需要把它想清楚。”
“好吧,既然你那么说。”索慈耸耸肩,“要是我可以帮你分忧解愁的话,千万要让我知道喔!”
他亲亲她的唇,“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