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我该怎么办?”跑堂指着店中那几个烂醉的文人。
不想将他们丢着不管,但是只怕如此会造成店家的麻烦,尧正想了一下,问道
:“他们住哪里,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提起这些人,城里的百姓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早将这些人的
住家范围视为“生人回避”之地,宁可绕道,也不愿自他们家门前经过,所以跑堂当然
知道“禁区”的位置。
“你找几个人,将他们送回家。”尧正取出银子,交给跑堂。
“好。”跑堂知道找不到人,只好他和父亲自己来赚这锭银子。
交代完毕,尧正带着朱护卫走入黑夜之中。半夜,苏州城进入沉睡,宽大的街
道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以及足踏石板路的回响。
尧正虽然没有来过苏州城,不过他刚刚已经从那帮人口里问清路径,于是他带
着朱护卫,前往美人楼。
美人楼前,每隔几步即高悬着灯火,这些大红灯笼在黑夜中非常醒目,大老远
即可以看到。
“公子?”豪华的客栈让朱护卫瞪大眼睛,不是尧正的身价住不起这种地方,
而是尧正本着简朴原则过日子,不曾有此豪华的举动。
“我们在此投宿。”尧正不管他讶异的目光,示意他敲门。
“叩叩叩!”朱护卫伸手轻叩着门,厚重的门好像吸收掉声音,小小的声音连
自己都听不到。
“咚咚咚!”朱护卫伦起大拳头,用力敲门,没想到,巨大的回响首先吓到自
己。
“公子?”朱护卫尴尬地回头看着尧正,愧疚自己的粗鲁。
尧正上前,仔细看着门的四周,这种设计,应该是将敲门的声音直接传送到伙
计的卧室,他暗暗点头,说:“好设计。”
“设计?在哪里?”在朱护卫的想法里,“设计”等于“陷阱”,由于他身负
重责不得轻忽,因此立即转身四处警备地查看。
“在这里!”一道充满睡意的声音随着大开的门响起。
“客倌,请问两位是住宿还是用餐?”仍在昏睡的小二嘴里说着职业性的招呼
。
“用餐。”尧正忍住笑,戏谑地回答。
“那是我负责的。两位客棺,请进!”多金踩着梦游步伐将他们引进门。
“小二哥,你没有锁门。”城里的治安虽然不错,但还没好到可以夜不闭户,
尧正拉住多金,提醒他。
被提醒锁门,让多金稍微清醒了点。锁好门,转身再问:“客倌还没用饭?”
“现在还可以用饭吗?”尧正挑起眉问。
“可以,当然可以!出门在外又没有背着厨房,谁知道哪个时候肚子会饿?”
多金耸耸肩,很自然地回答,好像深夜肚子饿是很正常的事。
“小二哥,难道厨房的人也不必睡吗?”尧正好奇地问。
“客倌,喊我多金就好了。”多金爽快地说。他接着回答尧正的问题。“挖宝
伯当然要睡,客倌现在要用饭,只有简单果腹的东西了。”
多金?挖宝?真天才的名字。
“你叫多金?还有一位叫挖宝?”朱护卫听到名字,顾不得规矩,笑出声。
“客倌们,你们八成是初次到本城吧?才不知本店有‘金银财宝’。”反正被
吵起了,又没别的事要忙,多金索性打开话匣子跟他们聊了起来。
“金银财宝?”尧正问。
“金银财宝是指四个人──多金、堆银、积财及挖宝。这是老板取的名字,很
威风吧!”多金得意地说。
天才!能想出这种名字,不是天才就是穷到想钱想疯的人,以美人楼的状况,
尧正不认为对方是贫穷的人。
“多金,我们不用饭,请给我们上房。”尧正更正他的要求。
“那不关我的事。”多金说完,丢下两人走回房间。
有这种待客之道?朱护卫打算为主人讨回应有的礼遇。
不过……还没等到朱护卫发飙,从内房走出另一个睡眼惺忪的人。“客倌,我
叫堆银,请跟我来。”
原来,“美人楼”各有专职,难怪多金一听到他们不用饭,立即离去,喊堆银
出来招呼。
尧正随着堆银走向上房,边走边欣赏沿路的巧思布置;弯曲的回廊上挂着灯笼
,举步不至于难行,每个转角,都设有人工造景,宛如置身山林。
“堆银,这美人楼是谁布置的?”尧正忍不住想知道这位眼光独到的人。
“老板啊!”堆银理所当然地回答。他推开房门,点上灯,放下手中所端的热
茶,接着说:“客棺,这间房间,您可否满意。”
这间上房隔成一个小花厅,以及一大、一小的房间,大的卧室当然是提供主人
使用,尧正没想到客栈会体贴随从,另隔一间让他们睡,免除他们打地铺的痛苦。
“嗯。”尧正满意的点头。
“客倌请休息。”堆银说完即关上门离开。
朱护卫先到大寝室检查,敲敲打打,注意有没有可能危害到公子安全的陷阱。
尧正走到窗前,推开窗扉,湖面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景色一览无遗;沿着湖岸
,不时错落着平整的石头,这种利用自然又不刻意的造景,让尧正心生佩服。
“公子,请早点歇息。”朱护卫说。
“将茶拿进来,你先去睡,我要再看一下书。”尧正说。
“是!”朱护卫清楚公子多年的习惯,也不再多说。
是想看书,也翻开书,不过……尧正的脑中一直在转着今天所听、所看到的事
情。
多金和堆银口中的老板,应该是文人们口中的“催命符”吧!
一个女子,能经营如此大间的茶楼兼客栈,又具有审美的眼光,真是不简单!
到底哪种女子能做到如此的局面?他很好奇,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见识这位奇女子。等吧
!天亮之后,他就可以一睹佳人的真面目了!
可能是因赶路而累过头,也可能是清静的环境让人沉睡,尧正没依习惯在天色
微明时起身。
阳光穿透重纱,照亮了寝室,不过床位安排得很好,室内享有光线,却不会直
射到床上,吵人好梦,而且湖面轻风吹入,增加舒适度,更让人不知时辰已晚。
尧正直睡到已时末才醒来,他没有养成需要人服侍的惰性,所以自己打理好才
走出房间。
“公子!”此刻朱护卫早就坐在花厅等候公子起床。
“用过早膳了吗?”尧正想自己是多此一问,以朱护卫死忠的个性,怎会不等
主子,自己先行用膳?
“公子要将早膳送到屋里吗?”看看时辰,已经快中午,这时候还要吃早膳?
“我们下楼去用午膳。”尧正自己先笑出声。真是荒唐,培养了二十年的规律
生活,一到苏州就全乱了。
“待会儿吃过饭,奶到街上帮我买些豪华、阔气的衣服。”尧正边走边吩咐。
公子转性了吗?这个命令让朱护卫霎时傻了眼,差点忘了走路。
“身上的银票够吗?”尧正看他愣住,只好伸手打醒他。
“够。”公子只不过想买区区几套衣服,他身上所带的银票当然够付。
“记得,要挑最豪华、最上等的衣服。”依尧正言下之意,穿起来像暴发户也
无所谓。
“是!”朱护卫不再多想,反正全听公子的话准没错。
“客倌,昨夜睡得好吗?本店是否让您满意?”楼梯的尽头即是柜怡,一位头
发发白的老者,看到他们下楼,出声招呼。
“很满意!”尧正真心赞许。
“客倌,请在这里登记一下您的大名。”积财伯将手中的册子推到尧正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