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允立即将眼神投向范晴安,她果然不对劲。
只见应置于保鲜盒的鱼肉被范晴安的惊愕给弄在地上。许沐允将手上的蔬果先搁下 ,然后捡起她不小心掉于地的鱼肉。
“老馆长,真的是你……”一跃而上地拥住了她,小艾的激动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 。
老馆长跟九年前离去时的模样无异,此行突然没通知地就回国,想必是为了什么重 要的事。瞧她手上那束鲜黄的文心头,盛开的花朵,甚过范晴安心中的激动。
“晴安,你还愣着干吗,去呀!”
是惊喜还是意外都不重要了,许沐允知道今晚的电影绝对泡汤,但是,他并不在乎 ,阮阿姨此行归返定是有特殊事宜,他和晴安有太多的时间可聚。年迈的她却没拨出时 间与晴安聚首,好不容易她回国了,身旁的晴安,怎么还一脸呆滞呢?
许沐允急忙推着范晴安的背,他促使她碎步的趋上前,而也在这时候,她触到老馆 长的温柔眼神。
在老馆长面前,范晴安有种久未谋面的腼腆,对于别人,她从来不会如此,但是对 于自己的母亲,她总是会害羞得不知所措。
“长大了。”
“妈……”妈……”
“很陌生,不是吗?”
缓步上前,将手上的花置于身旁的桌子,老馆长阮玟默一把紧紧的揽住她。
虽然岁月的痕迹没法避免的在阮玟默的脸上刻下证据,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她那年轻 时曾经美丽的眸子,依然鲜明。
“好了好了,今天不开张,休息一天。”
“不,不行!”
许沐允提起的兴头被阮玟默给打消了。也许是她语气的坚定,或是她那难以令人反 抗的命令口吻,所有人都被怔呆了,包括范晴安。
她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晴安……”阮玟默轻唤着她,心里有份焦意。
她的眼神有太多的不安全感,阮玟默很担心这女孩也会有郁闷的遗传,她的眼眸, 不也是眼前的她所橱有的吗?
“我回来,是要等一个约定。”
“一个约定?”
“是呀,就是今日,一个朋友的约定。”
阮玟默的话让范晴安有些不懂。
然而,看见范晴安身边的许沐允正用怜爱的眼神凝视着焦虑的她的,阮玟默的焦急 变成笑容,嘴角的法令纹轻易地显现。
“晴安,”阮玟默冷不防的握起她的一双手。她没有纤细的巧手,长年掌厨的手, 在油垢最多的厨房里,她没有婴儿一般的娇嫩,太多的凡事让她早熟得令人心酸,而这 些心酸,该怪谁呢?“你不是想知道一切吗?”
范晴安不懂的眨眨眼,习惯性的望向许沐允,好似在征求他的同意一般。
这举动让阮玟默再度失笑。这两个孩子好像是她年轻时曾见过的一对恋人。
“晴安,今天就别掌厨了,我让得辉代你一下。”轻握着她的手臂,阮玟默露出一 个安心的笑意。
从阮玟默轻松的笑容里,许沐允却看到了一丝凝重的焦意。他得制造一些意外的巧 合,让阮阿姨有时间向晴安说些话。
快十年了,她忍心放下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儿独自在这个高级社区生活,这算是大胆 的决定。然而,以他对阮阿姨的了解,明白她并不是那样的人,但她做的一切,让晴安 一直都无法谅解,于是两母女之间不可解开的结,始终挂在心上。
“去落地窗的二号位置坐下吧,我去煮咖啡。”
好意的推着两人前进,在许沐允的心目中,阮玟默等于是他的母亲一般。她不但照 顾范靖安,也顺便照顾他。在范晴安的眼里,他们两人比阮玟默与她,更像是一对母子 。
顺从许沐允的意思,走至靠窗的位子,拉起藤椅,眼睛仍盯着阮玟默的一举一动, 直到她坐稳了,范睛安才轻轻落坐。
照理说,身着厨师的衣服,是不许坐在店里的位子,然而,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你的小心眼,仍然一如从前。”
小心眼?
这句话,猛然地滑过空气里,纠乱了范靖安本来就不够理性的思绪,乱上加乱。
她的所有心事,完全不露痕迹的表现在脸上。这点倒像谁了?阮玟默好笑地笑起来 。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女人一笑,整个岁月的无情统统表现在刻痕之间,此刻的她,更 无谓他人眼光,硬是放肆的让笑声充斥在造林馆之间。
这样的笑有多久没听过了?十年、十五年,还是二十年?
不,正确来说,已经有二十五年了。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她没经历过什么千古风云傲人的举世迹名,却能 深深地体会出大江东去的滋味。如果要尝,也该有三个人尝,然而,其他的两个人今天 会来吗?
“我说了你,你还满不高兴的。”不是一席挑衅的语调,但阮玟默的语气总能惹得 范晴安浑身不舒服,两人老是不对头,偏偏这会儿,她又进出一句话,“你的表情很像 一个人。”
“哦,难不成是你要等的人?”
这语气让笑得尽兴的阮玟默,顷刻之间沉默了下来,摆了个范晴安不常见的表情, 那包含着痛苦、悔恨,以及难以接受的种种。
这把范晴安的倔给软化了,轻嚅着唇,好半晌,她终于忍不住地脱口,“对不起… …”
抿紧双唇,略施脂粉的阮玟默,再也无法牵起一丝笑容。
“妈!”喊她一声,表示范晴安的一个尊重。范晴安知道自己刚才话说重了。
而在这时候,室内阵阵的咖啡香吸引阮玟默的注意。远远眺望着许沐允专心煮咖啡 的神情,宛如一幅画似的,在她的心里荡呀荡的,不知不觉地,她专注的神清,已经神 往般的飘离了她的躯壳……
第一章
造林馆在光管街一带,谁都知道这造林馆闻名的咖啡,香味四溢。馆主潘造林凭着 父亲所遗留给他的平房,以及在军中一个好友的耳濡目染,大胆的开起这家与自己同名 的造林馆。
造林馆的平房是此馆的一大特色,平房上的瓦片,仿欧洲风格,铺着鲜艳的绸橘, 一块连接一块的砖瓦叠至屋檐,在下雨时,水珠会延着砖瓦流向屋檐,形成如同瀑布的 景色。
而在房舍的大门外,还有个绿草如茵的庭院,两侧种的是鲜黄美丽的文心兰,而中 间则是由石头故意雕塑成高低不平的一条直道,直通向造林馆的两扇木门。
木门是由木制一般的叶片所形成,客人进门早要轻轻一推,门扉便像个弹簧一般恢 复原状。吧台与门是对立的,所以一进门便看得见Bartender的微笑,而此人便是潘造 林。
留着小平头及小胡子,潘造林蓄意让自己散发出男人的味道,试图遮掩他那仍嫌稚 气的脸庞,以及不该有的白皙肌肤。
两道犹如新月的浓眉,传统中国人的睡风眼,饱满尖挺的鼻子,以及如仰月一般上 扬的丹红唇。
很多人第一眼见到他,总会注意他的唇,这与他总如月上弯的唇型是有关联的。
造林龙还有个女侍者,也是厨房里的掌食者——阮玟默。
从潘造林刊登应征的第一天起,她就在这里工作了。平时除了报上莱名外,两人之 间的交情,平淡如水一般。
阮玟默是个爱干净的人,没有助手,没有洗碗工,一切的杂务她一个人绰绰有余, 有空暇时,她还会偶尔到吧台里帮潘造林洗洗杯盘、整整台面,甚至雕着水果。他口里 不说,其实心里很高兴能请到这样的人,一人抵三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