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她这么一说,靖轩也不知道这把火该往何处烧了。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说成长得像织谱,一般人都会用 相貌堂堂来形容他,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罢了,别跟她计较。
他才刚想宽大为怀,不期然又想起之前落败的事,火气迸然又起。
“你一定很得意吧,三两下就摆平了一件武林大事。”靖轩越想越不甘心,想他堂堂一个堡主,说死说活都没 用,最后居然还得沦落到用织布来解决问题,他不呕才有鬼。
“还好吧!”春织不以为意地说。“我只是希望大伙儿别吵架,坐下来好好谈。”
他也希望大伙儿坐下来好好谈,但可从来没想到用比赛织布这一招。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想留在这里才这么做。”毕竟靖家堡怎么说都是武林大家,况且他又身为堡主,不攀他攀 谁?
“这……恐怕你误会了,我没打算留在这里。”事实上她挺想家的。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退婚?”靖轩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一句,男性自尊深受打击。
退婚?她能算过门吗?他们根本连天地都还没拜过,哪能算夫妻。
“呃……这我还没想过。”她只是觉得回家的感觉很好。
“不用想了。”靖轩气极。“就决定退婚好了,反正你也不想留在这边。”
反了,一切都反了!原本该是他大声吼着要退婚,怎么反倒成了被抛弃的人?不过……谅她也只是说说而已, 哪名女子不盼望乘龙快婿?
“好。”没想到春织果真爽快地答应,差点没有把靖轩的血管气爆。
“很好,现在我就送你上轿子,愿老天保佑你一路平平安安回家!”混帐!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他的男性自尊 哪去了?
“那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不对不对,她现在不能走,她答应那个老人要替他完成织谱,而且两个月后还得兼做裁判,走不得。
“我不走了。”春织突然一个转身,又碰上一堵人墙,而且这堵人墙的脸色很难看。
“你说什么?”靖轩双手握拳、额暴青筋不悦地问,他怀疑他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说我不走了。”她试着解释。“你忘了两个月后,大伙儿会再聚集于此举行织布大赛,届时我是裁判,所 以我不能走。”
她不说他倒给忘了,都怪她出的鬼主意!
“既然你想死赖在这里,就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我不会把你当妻子看待。”顶多当她是个隐形人。
“好。”她点头。“你要怎么看待我都没关系,只要给我一台罗织机和一台提花机,我就心满意足了。”
春织出人意表的回答,又是塞得靖轩哑口无言,照例想拿椅子砸她。
“随便你,失陪!”他大手一挥,脚跟一旋,又负气而去。
春织一头雾水地看着靖轩的背影,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或许“武林仲裁者”这个角色,该换人做做看了。
* * *
混帐女人!
在大厅中的靖轩烦躁地踱步,满含怨恨的脚步重重地踏在坚实的地上,似乎在和地面比谁比较坚持。
相形之下,刚进门的靖齐脚步则是轻盈得让人想踹一脚,都怪这个该死的兔崽子,无端扛了个大麻烦回家,还 一副不干他事的模样。
“别瞪着我,老哥,你怨恨的样子很难看。”靖齐神清气爽地挑了张椅子坐下,二郎腿跷得半天高。
“我不瞪你瞪谁,难道瞪老爹?”靖轩抱胸多瞪他两眼,顺道斜瞄红檀桌上的神主牌位。他们的爹五个月前刚 去世,临死前留给他一个无法躲避的大灾难--允婚。
“你本来就该怪爹,是他亲口允诺这桩婚事的,可不是我。”靖齐摊开双手大喊冤枉,无辜的眼也和靖轩瞥往 同样的方向,满怀心事各自叹息。
兄弟俩不由自主的共同回想起半年前,靖轩被宣告死刑的那一天。想当时他们兄弟三人就像现在一样坐在花厅 里品茗,庆幸终于可以捞得一天清静的当头,他们的爹竟然喝得醉醺醺回来,嘴上笑呵呵。
他们都不知道爹在笑什么,但直觉得大事不妙。他们的爹平时不喝酒,一喝酒便出事,最有可能发生的事就是 又把什么给卖了。
“爹,你是不是又卖了谁?”靖轩三步跨作两步连忙扶住他爹摇摇欲坠的身子,没齿难忘他爹上次喝醉酒的可 怕经验。
前一任的靖堡主醉眼惺忪地把手上的状纸交给他的大儿子,压根儿忘了上回他才糊里糊涂卖了他老婆的事。靖轩接过状纸一看--差点没昏倒,他爹真的又把人给卖了,只不过这回遭殃的人是他!
“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靖轩原本握着他爹的手,改为扭住他爹的领子,像对待仇人般咬牙切齿。“知道呀!”他爹咧嘴一笑。“不就是帮你订了门好亲事嘛。”干啥额冒青筋。
“你、你还敢说!”靖轩的拳头越勒越紧,靖齐和排行最小的靖伟只得赶忙趋前,一人架住一边拉开他,免得 他失手勒死他们的亲爹。
不能怪他们的大哥有这种举动,上回他们的爹爹喝醉酒,居然把他们的娘给卖了。这若是发生在一般状况还好 解释,大不了赔钱了事。问题就出在他们的娘亲已死,对方又死咬着不放,逼得他们只好把亲娘的神主牌位丢 给对方,要对方迎回家阿弥陀佛早晚各念三次,祈求一家大小平安。
事情当然就在喧哗中结束了一场闹剧,但是从此以后兄弟三人便禁止他们的爹爹喝酒,没想到他竟又犯了。
“我要掐死你!”
靖轩狂吼,靖齐和靖伟狂拉,他们的爹爹狂笑,疯狂的记忆至此终止。
“真是一团乱啊!”靖齐摇摇头,对于半年前那一场烂帐记忆犹新。
“没错,事情已经够乱了,你居然还给我弄来个麻烦的女人。”显然靖轩也没忘记多少,脸色就和当时一般惨 绿。
“这事不能怪我呀!”靖齐笑开。“本来你就该上京去迎娶人家,老是假装没发生这件事,一直做个缩头乌龟 也不成哪!”靖家堡又不是卖乌龟的。
“话说得好听,被卖掉的人又不是你。”都怪他爹不好。“本来这事大伙儿忘了也就算了,你干么吃饱撑着自 作聪明跑去迎亲?”还害他落个被气死的命运。
“其实情形还算好嘛,大哥。”见他大哥的头顶快冒火,靖齐来个好言相劝。“我倒不觉得我是自作聪明,你 瞧瞧大嫂,不是三两下就摆平了一桩武林大事?”
所以说误打误撞有时也是好事,眼下便是一例。
怎知他不提还好,越提越糟。
“吠完了没有,要不要我替你再多叫两声?”靖轩冷冷地打掉他二弟的自鸣得意,恨不得杀了他。“那娘们出 的馊主意根本是荒诞不经,你居然还为她叫好?”敢情是大伙儿都得了怪病,一味护着她。
“大哥,你这话说得就太不公平了。”靖齐连忙为春织叫屈。“嫂子出的主意哪点荒谬啦?要不是大嫂英明, 此刻你还杵在前庭抱着头发烧哩。”就光凭她能问倒众人便值得为她加分,简直太神奇了嘛。
靖轩被他二弟用话这么一堵,火气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消了。虽不甘心,但他二弟说的倒也是事实,多亏那娘们 多事,否则此刻他哪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大厅上和他二弟吵架,恐怕早被江湖上那一班人气坏肠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