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台北街头
知名婚纱街的人行道上,突然一反冷清地聚集了众多人群。仔细一看,原来是目前最热门的命理节目在这里出外景。
“各位亲爱的观众,今天我们来到喜气洋洋的婚纱街——”知名主持人语带兴奋地说着,似乎也感染了些许喜悦。“明年就是所谓的‘孤鸾年’了,现在各家婚纱店的生意可是好得不得了呢!”
主持人转过头,对一旁仙风道骨的命理大师问道:“请问大师,到底‘孤鸾年’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大家都要赶在‘孤鸾年’之前订下终身大事呢?”
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有个极为清秀的年轻女子,在听到主持人的问话时,忍不住停下匆忙的脚步,想知道大师的回答。
大师有模有样地捻捻胡须,不疾不徐地说:“所谓‘孤鸾’即是失偶的孤鸟,顾名思义,‘孤鸾年’也就是指夫妻将会仳离不幸、不宜婚嫁的年分,不过……”他吊人胃口地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虽然明年大部分的男女不宜结婚,凡事儿还是有着例外……”
听到这儿,所有不请自来的观众——包括年轻女子,全都竖直了双耳、踮高了脚尖,希望大师金口点到的幸运儿是自己。
“像——这位小姐!”大师矍亮的双眸一扫,果真停在年轻女子的身上。他指着她,声如洪钟地说:“你很快地就会红鸾星动,虽然是‘孤鸾年’,可却会出现难得一见的绝妙姻缘、小姐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女子没想到自己竟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霎时羞红了一张俏脸,在主持人八卦地探问她有无男友之前,转身逃离外景现场——
然而,命运的齿轮正以缓慢的速度,悄悄地运转着……
第一章
郊区。
树木蓊郁的大道旁,每隔几公尺就是一栋别墅,有日式建筑、欧式建筑;有的华丽、有的简单,虽然屋子的造型多样,但拥有这些房子的屋主却有个共同点——皆是月入百万、甚至是千万的富豪。
在这片别墅区里头,有一间不起眼的小房子,夹杂在这些豪华的屋子里,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它就位在一栋欧式房子的入口边,看来十分简陋,四四方方的屋子里,没有厨房,没有卧室,老旧的家具围成一个小角,就是这家人的客厅,而另外不过两坪大的空间,是众人白天活动的场所,夜里就是这家人的通铺。
“这房子怎么住人啊……”
抗议声是从屋内一位白晰的中年妇人口中传出,未经妆点的面容仍看得出年轻时的美丽,只是脸上的埋怨表情,让她的五官看来扭曲许多。
“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啊……”梁母抚着胸口,不免又是一阵不满。“瞧这个地方,要房间没房间、要客厅没客厅,更别说是浴室,上个礼拜下雨的时候还会漏水,一整个晚上滴滴答答的,叫人要睡也睡不着……”
梁母一径的不满与抱怨,非但没有获得屋内任何人的支持,反倒惹得梁父火冒三丈,再也控制不住。
“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是谁造成的?你还有那个脸在这里埋怨东、埋怨西?!”梁父从破旧的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妻子的手微微颤抖。
“那又不是我的错。”梁母想也不想的回答,没打算把责任揽下来。“要不是那个该死的营业员,他跟我打包票,说他有内线消息,叫我无论如何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大捞一笔,说这几支股王一定涨……”
“所以你就未经我的同意,把家里的存款全拿去买股票,不断的买空卖空,最后害我们连房子也被法院查封,闹到连董事会都知道,这下我们一家人不但没房子住,连我一辈子的清誉都被你赔掉了,现在你可满意了吧?!”梁父见不得妻子犯了错还一副没她事的样子,一时怒火直上,胸口揪疼,身子摇晃了下,但仍旧咬着牙不肯喊痛。
想当初,他在商界也是呼风唤雨的人,虽说不是富可敌国,但至少也是衣食无缺,往来的朋友非富即贵,哪个不是在商界拥有相当的知名度,可这一切全被这女人搞砸了。
正所谓人情冷暖自知,原本商界的好友,在知道他的情形后,不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全都冷眼旁观,只有昔日同为公司主管,与他同时踏出商场就成为至交的老王还挺着他,无条件照顾他们,让他们免于无处可住的地步。
“清誉能当饭吃吗?就拿这间小房子来说好了,本来老王要在大宅里挪间大房给我们住,你偏偏不肯,还说要住在这间小屋里,这会我们跟个看门狗有啥两样,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害得我连想打电话到号子,都还要跟老王借电话……”梁母没有发现丈夫的不对劲,只是偏着头一径地埋怨着。
“你到现在还想玩股票,我们一家人还不够惨吗?”所有的怒气由梁父的口中吼出,他身子再也站不稳,踉跄的晃了几下。
梁母终于注意到丈夫捂着胸口,满脸痛苦,赶忙朝着那勉强可称为浴室的门里头急喊着:“允晨、允晨,快来,你爸心痛的毛病又犯了……”
下一刻,马上见到一个修长的影子从浴室里闪了出来,没有半分延误的冲到梁父的身边,一把撑住他。
“爸……你别生气了,赶快坐下、快坐下,我去帮你拿药来。”
梁允晨先扶父亲坐下,随后便想冲到柜子旁找药,怎料梁父的手却迟迟不肯放开她,握着她的粗糙大手,此刻不停的抖着。
“爸,你怎么了?”允晨急忙问着,但梁父却不发一语,只是紧紧的握着她。
心细的允晨当下发现不对,忙对着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母亲吩咐道:“妈,先把爸的药拿给我,然后去王伯伯那里借电话叫救护车,快!”
梁母手忙脚乱的在柜子里找到药,交到允晨的手中,然后急忙往大宅子里冲。
允晨挣脱父亲的紧握,在她把药喂进父亲的口中后,连忙轻拍着他的背,顺顺他的呼吸。
“允晨,爸爸对不起你,我本来打算送你去法国的,可是……现在大概没办法了,爸爸再也做不到了……”梁父盯着唯一心疼的女儿,满脸不舍。
“爸,你别说话,医生马上就来了……”允晨像波浪鼓般摇着头,不知道一向坚强的父亲,为何突然向她说起这些话。
“你是个好孩子,爸爸一直以你为豪。”梁父抬手,轻抚过她白晰的颊,顺顺她微卷而有型的长发,而后停在她的手上。
“爸……”看着父亲如纸一般苍白的脸,允晨心中有着掩不住的慌乱。
“女儿啊,你一直是爸爸的心肝宝贝,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梁父身子往椅子一旁歪去,像是被人抽走全部的力气。
“爸!你不可以丢下我,不可以……”允晨反握住父亲的手,像是急切的要捉住他恍惚的神智与虚弱的灵魂。
梁父的双眉拧绞着,才刚舒缓的胸口又抽疼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大限已至,用尽全身的力量,双眼圆睁,嘴唇微张,仿佛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口气换不过来,随即断了气。
“爸……”允晨惊慌的大喊着,不停的摇晃着父亲,怎奈这一次,她再也唤不回她挚爱的父亲了。
她伏在父亲的肩上,咬住双唇,止住了她失控的叫喊,但却止不住心伤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滚下,落在她的颊边,再滑落到父亲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