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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忌觞缓缓再睁开眼,凝望那打着呼的小嘴。

  “该顶的,我没有避开,你不必马上跟来修诫我吧?”

  列忌觞的声音低而沉,似不愿吵醒对面睡死的小人儿。其实她真是睡得魂都没了,打雷也霹不醒的。

  他会这样顾虑,根本是多余,很像是碰上她以后,他的所作所为。

  徐徐踱到他眼前的,正是幽界之主。

  “你是修诫得了的人吗?”愉悦清亮的声音接口。“三百年前,你本可去接明界的第二高位,却是我行我素,没事就悖上几条天戒。明界那个老头子气不过,把你丢到我这儿来,满心以为你会气短不平,赶紧补修个几年就跑回去,谁知你硬是悠悠哉哉地待了下来,把他给气掉了好几百年的修行。”

  “是你说的,明界幽界,又有何不同?”

  被调侃的人没什么感觉,连说话声都懒洋洋的。

  “是没什么不同,那老头子打的主意跟我大同小异。”

  “您大老专程跑来,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吧?”

  有礼到了极致,可以让人头皮发痒。

  “你自己心里明白。”

  幽界之主终于正经起来,口气转为严肃。

  “不错。那又如何?”

  “你可以一肩帮她扛下来,但无法永远瞒着她。这个小娃儿什么没有,就是那颗悲悯之心强得吓人,你说要看她的心,难道真要看她罪疚难过?”

  “只对我一人罪疚,总比对上百人罪疚来得好。”

  “你确定?”幽主的语气轻缓下来。“愈是亲近,愈是相知,就愈是在乎。当满心投入后,难忍丝毫伤害,这就是凡人的弱点。”

  “那是凡人。”

  “仍然事不关己吗?你是在自欺欺人。若真置身事外,你连手指也不必提一根,跟在她后面收被她劫害之命就得了。”

  列忌觞没有回答,终于将眼光从她身上移开。

  好一晌。“你是在担心我了?”

  “说你毕竟有心,这心还真冷哪!”权威无比的声音又苦哈哈起来。“我好歹纵容了你这些年,我的爱才之心,这下全付诸东海了!”

  “是我的身子,我的修度,你别有用心,不是我的事。”

  “你对她的用心,却是我的事。”幽主提醒。

  “不到我修度顶尽,不是你的事。”

  幽主摇头。

  “我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

  列忌觞不再开口,深沉的眼眸,回到那魂游梦中的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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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她顶尽自己的修度?

  他并不知自己竟会如此回答,幽主没有惊得立即把他押回幽界之下,封住他的修围,想想才是不可思议。

  他并没有如此打算。当时她求他取命相抵,他若要保她一命,只有让她虚悬明幽之际,承受所有命绝之人的疼痛。

  他也许为她开例,却未违悖幽界之法。

  命即身,身即皮肉。魂魄被留下之时,皮肉也滞留于将死之际。她只要一日有呼息,即有一日的疼痛,甚而失去隔绝之力,连周遭将死之人的痛楚,一并收了。

  这是代价,捡了一命,也没得便宜。天理自是公道,就看她受不受得了了。

  她那一丁点身子,不比他千年之身,即使疼痛再剧,他也可以不当一回事。

  所以,稍微吸收了一点,这算得了什么?

  因为他没有心、没有感觉,身子的疼痛,可以排在思绪之外。修持不正是如此?心不在念,念不在心。

  修了千年,却不知究竟有何意义。他不在乎,只是用来打发无止无境的岁月。

  这就是了,修度于他,不痛不痒,顶她几日又何妨?

  几日,至多几月,他可没有想远了。幽明两界之主,总是千百年地算计未来,他过一日是一日,一日的聊胜于无。

  是幽主自己想远了,说得如同他为她牺牲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他缓缓闭上眼,将一丝微乎其微的疑惑,一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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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一,再怎么冷,街头巷尾仍满溢过年的喜气,进城去采购食物的余儿,跟在师父后探头探脑地四处望。

  不能怪她一副怕见人的模样,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见得了人啊……

  或者该说,是人见不见得了她?

  和师父在林野破庙中待了几日,正开始习惯照顾师父的日子,食物没了,本想采些果子、拔些野菜充数,师父却忽然说要进城去买,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足足有半刻钟说不出话来。

  和师父天天去终人命,有时一天要进大城数次,大江南北高来高去的,总是烟雾弥漫;即使是大白天,也常突然天昏地暗,奇的是除了命将尽之人外,似乎都无人见得着他俩。

  当然,师父是神仙,这些都是师父的神力所致,她除了咋舌以外,不敢大惊小怪。

  现下,就这样进城吗?像两个普通人一般?

  “你躲在后面做什么?”前头问话传来。

  “呃……”

  她应该是没死,但师父不是说,她不在幽界,但也不是在明界?

  “是死是活,都没必要躲躲藏藏的吧?”

  她一怔——是啊!就算变成鬼了,也要抬头挺胸……

  她这个样子,做鬼都会丢鬼的脸。

  她深吸口气,加快脚步和师父并肩而行,头顶还构不着师父的肩头,但她昂着下巴,决心要有配当人家徒弟的那种气势。

  身子的疼,是一天比一天减轻了,不知师父是否知晓?

  来到一个小城,是最接近破庙的“顺德”城,街上十分热闹,铺子排满两侧,东西都摆到店外来了。

  列忌觞在一家菜贩前停下脚步,铺子里的新鲜蔬果,看得余儿双眼发圆。

  佑善居待久了,几乎都没看过这样的好东西,顶多是些发硬的馒头、半馊的冷面。这几天她帮师父打理,沾了福跟着吃好菜,简直受宠若惊。

  这些……师父真的买得起?

  只见列忌觞指指又点点,菜贩子愈包愈大包,余儿蹭到师父身边,小声问:

  “师父,您有银两吗?”

  该不会……用什么神力,卷了东西就飞上云端,给人家跑人吧?

  列忌觞别了她一眼。

  “你那颗小脑袋,还真会异想天开。”

  菜果包好了,余儿奋力扛起来,看到师父探入腰间,拿出的竟是花花的银两,她眼珠子差些掉下来。

  那是真的银两?会不会等他们一离开就化成烟雾?

  身边传来叹息声,她吐吐舌,准备挨骂。

  师父真会读心术哪,人家想些什么都知道,怪可怕的。

  “祝两位新年好!”

  收了银两的店家笑容满面地送客。

  “师父……”余儿大起胆子为自己辩解,偷看了师父一眼:“不能怪余儿好奇,您既不工作、也没家产,怎会有银两呢?”

  “你当我生来就这么大个儿,没父没母、没有活过,投了胎就直直掉进幽界?”

  师父真的、真的很喜欢以问答问,而且老是能轻而易举让人觉得问了天下第一笨问题。

  “原来师父以前是大富人家出生啊!”余儿推想道。

  “我原是行医之人,受惠者往往倾囊相报,尤其是皇室贵族人等。”

  又猜错了!没关系,她本来就笨嘛。原来师父从前是神医?

  “那您原是救人为天职,怎么现在变成……变成……”

  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自动把下半个问题吞了回去。

  “怎么?你不觉得这很合理?正因救过了一堆不该救之人,所以幽界要我补偿一下,从此专收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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