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琰!
禧珍含着痛苦的悬念,骤然间她眼前一黑,身体感到异常沉重!
接着她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揪住,不断地往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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禧珍恢复意识时,看见自己正经过一条狭窄的黑暗甬道,在甬道的另一头,她看见遍满明亮的光。
不久后她走出甬道,就感觉到那一片无所不在的光包围住自己,在这舒适明亮却丝毫不刺眼的光中,她忽然觉得自己置身在漩涡中心,失去力量……
回过神后,她看到眼前是一条宽大的河流,她站一片平坦的草原上,遥望着河流的对岸,她的阿玛跟额娘正在朝自己招手。
额娘!阿玛!禧珍高兴极了!她没有料到自己还能再见到阿玛和额娘,她快乐地朝对他们两人挥手,然后河边就忽然出现一条渡河的方舟,她疾步奔向方舟,期待着能到尽快到达河的彼岸……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忽然,禧珍听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这么对自己说。
接着她便看到一名身穿白衣,长发披肩、面孔苍白的女子急速接近自己。女子就像突然冒出来一般,骤然间已经来到她的身边,然后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就往回走--
“不,我要找我的阿玛跟额娘!”禧珍想挣脱。
“总有一天,你会与他们相聚的。”那女子道,她拉着禧珍的手不肯放松。
她们的步子很快,如同风一般。转眼间大河就消失,禧珍回头已经再也看不见她的阿玛跟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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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琰重伤后,高烧三日三夜未退。
在梦中他见到的人物皆穿着奇装异服,而街道上横冲直撞着一只只不知名的巨大铁马,那一幢幢大楼屋宇拔地而起、高耸云霄,犹如传说中的巨人堡垒……
然后画面一闪,忽然间永琰感到自己腾空飞起,身子轻飘飘的荡到了半空中,却看见到另一个自己正躺在一间白色卧房内,一张白色床垫上。在空中的他,“看”到“自己”脸上怪异地蒙着一只透明面罩,身上插满了许多不知名的条状物,床边并且围着几名身着奇异服色的男人女人,脸上布满令人动容的哀伤与泪水……
然后他看见了那名女子。
忽然间,他胸口揪紧,一股紧窒感扼住他的咽喉,令他屏息……
他感到自己与这名美丽的女子,似曾相识。
永琰看到她苍白脸孔,紧贴着躲在床上的“他”的心窝,她哀莫的双眼忽然淌下泪水,那滴泪渗进“他”的胸口,然后无疾而终。
接着,他的胸口突然剧痛……
痛苦中永琰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离开他现在所在的陌生地方--
永琰舍不得地眨眼,因为女子的影像在迅速远离……
深沉的撕扯间,他莫名地觉悟,这是许久、许久之前……
曾经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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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琰!”
皇帝低沉有力的叫声,终于把永琰从痛苦的梦魇中唤醒。
永琰茫然睁开眼,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永琰,是朕!你已经清醒过来了!”皇帝小心翼翼地按住永琰的肩头,以防他如高烧之时梦魇,突然神智不清坐起来狂乱挥舞双手,而撕拉到伤处。
康熙皇帝深浓的眸光盯视着永琰,他的手正按在永琰的心窝,那颗醒目的朱砂痣上。
“皇上……”永琰终于清醒过来,他的气仍然很弱。
皇帝腾出一手,慈爱地覆住他汗湿的额头,此时永琰以为是自己错看了……皇上的眼眶内居然泛出泪水?
“你……为朕,你受苦了。”皇帝嗓音嘶哑,因为他正压抑着……
压抑着心头的波澜万千。
永琰虽为他而身受重伤,几度在鬼门关前盘桓,然而即使臣子为君死,皇帝尽管内心惋惜,却不至于到痛心疾首,然而永琰……
如果不是这一场灾难,一桩埋藏在皇帝心中的憾事,将永远没有昭雪的时刻!
此时,站在皇帝身边的阿南达神色有异,永琰昏迷这三日发生了太多事,然而这许多事只有知情者会为之深深震撼,王帐之外的人,只知永琰贝勒为救圣驾身负重伤,却不明白永琰的负伤,巧巧地揭露了一桩不足为外人道的宫廷秘辛。
“皇上……那行剌者是否已被擒?”虚弱中,永琰仍关心行剌皇帝的刺客是否就缚。
因为这样的关心,皇帝的神色显得激动。“赛卜腾巴珠原已在哈密,被维吾尔族首领之子所擒,丹济拉没料到他竟然乔装为厄尔特部众齐来归降,才会让赛卜腾巴珠有可乘之机,前来行刺朕!当日赛卜腾巴珠已被擒并且立行斩首,你无须挂念。”皇帝的声调仍力持平静。
永琰听见赛卜腾巴珠已就缚,这才放心。
“皇上,为看顾永琰,您已三昼夜末阖眼歇息!如今永琰已经清醒,伤势应已无碍,您应以保重龙体为念。”一旁阿南达出言规劝。
永琰听见皇帝为自己三昼夜末眠,他正要下床谢恩,皇帝已经先他一步--
“永琰不得下床!朕无妨,待今夜永琰病势确定好转,朕自会歇息。”皇帝不所动,声调不若刚才激动,已稍稍平息。
在皇帝身边数年,永琰明白这个主子的性子,一旦决断就不容分辩。于是劝慰的话只到嘴边,永琰没有开口。
“你的身子还弱,尽快阖上眼,好好歇息。”皇帝慈爱地对永琰道。
永琰闭上眼前,清清楚楚看清了皇帝瞧自己的眼神……那并非往昔皇帝看望臣子的目光。
虽不可能,然而永琰确确实实感到,皇帝看着自己的目光……
竟让他联想起,他那已去世十年的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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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的颜色好浓好黑,这是禧珍生平从没见过的墨浓天色。
“他在这里面,他受了重伤。”那名带领禧珍离开河边的女子,没有表情地对禧珍道。
随后她在禧珍惊骇的目光下,“穿过”王帐。
进来吧!你也能这么做。
禧珍听见,女子在另一头对自己“说”。
惊骇下,她伸出颤抖的手试着穿越帐幕……
起先是她的手指、紧接着是手臂、然后是肩膀……
终于,她整个人穿过了王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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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入夜深浓,阿南达正倚着床榻打瞌睡,永琰已经睁开眼清醒。
他先看到阿南达,然后见皇上睡在床榻边的卧椅上,他坐起来--
“永琰!”阿南达及时醒过来阻止他。
“皇上他--”
“皇上将王帐让给你,在床榻边足足守了你三昼夜!皇上他自个儿累坏了,却坚持不肯卧床。”
“这怎么成?”永琰一听,要坐起来。
“当然成!”阿南达按着他。“只要皇上高兴,寻常卧椅便比龙床还要舒坦。”
阿南达话中有异,永琰虽重病却听得明白。“阿南达,自古君臣有别,永琰岂能逾越君臣之礼?”
阿南达沉默半晌,见皇上仍熟睡,他才压低声道:“君臣之礼该顾及,皇上的心思也该揣度,永琰,你一向比我聪明许多,这个时候就别再固执,此时就按我的意思……”他迟疑半晌才道:“你难道没能体会,皇上待你十分特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