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师父,您别说这话宽慰我了!”恪瑶撇撇嘴,笑得苦涩。
“在下不妄言,我瞧福晋气色平和,印堂光洁,断不会有事的!”
“当真?”恪瑶有了点信心。她挑起眉头,灰黯的眼神稍稍明亮起来。
“福晋若不信我,又何须传在下至王府?”余一得道。
他这话,说到了恪瑶的心坎上。
余一得是名相士兼且懂得一点医术,专俟周旋在皇室贵胄之间,恪瑶透过简王府福晋得知这位余一得师父,说他易经占星茅山奇门无所不能,是位能消灾解厄的高人!恪瑶起先半信半疑,直到简福晋那多年的心痛病,竟然在余一得施术后三个月内不药而愈!
恪瑶被病痛折磨多年,见了这个奇迹,岂有不心动的?
于是死马当活马医,在简福晋穿针引线下,这才第一回见到这位简福晋口中有如神算的余一得。
恪瑶笑道:“余师父既然明白,那么,可否为我卜个卦象、算算我这病是否有痊愈之期?”
“冒昧请教,福晋的八字?”
“当然。”简福晋随即命燕儿将一封红包交到余一得手上,那封红包里头,写着恪瑶的出生年月日时。
余一得拆封看过恪瑶的八字后,随即掐指一算,却皱起眉头。“这就怪了。”
“余师父,怎么怪了?”恪瑶紧张起来。
“不敢瞒福晋,我方才在府外已详细勘查过贵府地形风貌,进府后先问过贵府家人,亲王府上有几位阿哥?几位格格?我须据此与堪舆对照引为印证。然家人回答,福晋生二位贵子,两位侧福晋也为王爷各生了二位阿哥,除此之外,王府再无其它贵人。”他梢停,喝了口茶。
恪瑶专注地聆听,并不打岔。
“只是刚才在下细细推敲过福晋的八字,府上若无其它年少女眷,断不会有此冲克,但--”
“余师父的意思是,王府里如有格格,便与我冲克?”恪瑶眯起眼睛。
“正是。”余一得点头。
“倘若冲克,那便怎么的?”
“倘若冲克,福晋生这场大病便祸出有因了!”
好半晌恪瑶紧抿着嘴,不说半句话。
“福晋,此时正逢七运,贵宅坐辰山下卦,我方才进屋前既然已至王府前后踅过一遍,早已推算出贵宅巽位属易数七九,对照至宅后有山,山后有秀水,这远山秀水便是安亲王府之所以先天大旺之派源,是风水堪舆上的绝佳格局!然也正因为如此,按理推安亲王爷应当生有一名格格贵人,这位是大格格也是小格格,必定通晓四书五经,才学容貌兼备。”余一得道。
他明明看见恪瑶的脸色难看,知道必定有内情,但越是如此,他越要说得似是而非、玄玄秘秘。
余一得极为通晓人性,往往吃这行饭的人多少总有这点本事,何况他周旋贵胄名流之间,这一份功夫更是了得!何况余一得还有个独门功夫--他知道要区隔自己与街头相师的不同,就得往信徒的心窝肉里扎--这样才能令那原本就六神无主的苦主更加坐立不安,为弭平心慌便会越信越真切!千万不能太过便宜,就顺应信
众的心意。
恪瑶虽是福晋,然心思毕竟不能与一名长年周旋于三教九流间的相师相比,她果然盲目陷了进去。
“依余师父的看法,这冲克不能解吗?”她急问。
“亲王府上这位格格是否已年届十八,尚未婚配?”
恪瑶愣住了。“是……”她揪着心口,满脸惊愕地回答。
那个贱婢的孩子,今年虚岁该满十八了!
“既是,这便是冲克的主因了。”余一得见状,幽幽说道:“格格年纪不小却不婚配,长日占据贵宅显要风水之机,原应煞及安亲王爷,然因王爷早已辞世多年,不受克煞,是故必主冲克主母!”他一语断定。
恪瑶脸色铁青。
此时她心跳得无比剧烈!自颜宁死后,安亲王岳乐便自请领兵驻防苏尼特,千里迢迢离家上任,隔年便死于任上--
恪瑶认定这是颜宁死都不放手,硬把自己丈夫给带走!
颜宁虽死,然而恪瑶明白,丈夫的那颗心根本还悬在那贱婢身上!他连家都不愿再待上一刻,颜宁七七过后岳乐便离家,不到半年便死在边汛,这叫恪瑶如何能不恨?!
也因为恨,丈夫死时她都不肯派人到江南报丧,原意要弃那贱婢的女儿于不顾,因为她实在恨透那个抢了自己丈夫的女人,连她所生的女儿也一并憎恨!尽管她是王爷的亲生骨肉。
今日又听余一得说出这番话,让恪瑶在旧恨之外又添新仇……
“福晋若愿听在下所言,需得速速将这位大格格嫁出府,移做别姓,如此才不致再行冲克,这样我开坛施法令病符远离,也才能奏效。倘若福晋下依法办理,待格格实岁届满十八,惟恐--惟恐福晋将有不测!”
恪瑶耳朵里听着余一得的话,她表面镇定,五根手指却把心窝上的衣襟绞得死紧……
她盘算着,确实已是时候,该把这安亲王府里的孽种,彻底“清理”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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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郊的东明寺,位于东明山东、西两锋之壑。
东明寺是一座古寺,寺后有一株金、银双色桂花古树,佛寺左右植有玉兰、桂花、黄檀等古树。此间东明古寺历时已三百余年,相传明朝建文帝当年逃难至东明古寺后,便在此落发为僧以避祸。
时光荏苒,遥想当年……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英雄豪杰!
世事百经苍凉,山河丽色骈鲜,古往今来万般皆如过往云烟。
在古寺的老和尚看来,世人孜孜矻矻,忙头转向不知所以,大限临头两腿一伸,蒙头蒙脑浑噩就去。
“施主,观世音菩萨为过去古佛,发愿再来普渡众生,娑婆世间的人们与观世音菩萨实有无量的善因缘。”老和尚慈声为说法道。
禧珍似懂非懂,只知道对老和尚合掌行礼,恭敬感恩。
老和尚微笑颔首。
老和尚身边的小沙弥对禧珍合掌嘻笑,那纯真灵透的模样,像神仙送来的孩子。
自到杭州之后,禧珍便时常上山前来古寺,除了每月初一、十五上山参拜,余日只要田地里不忙,她就会带小碗、小碟他们,一道上山来看老和尚。然而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只因她感到内心一丝淡淡的忧伤,需要佛法清凉的洗涤,于是一清早起床便独自一人上山参拜。
昨日小碗他们说的话,对禧珍并不是没有影响的。
她从小失去额娘,阿玛将她送离京城后不久,也随额娘辞世,她心底对自己亡故的双亲没有任何怨怼,却有浓浓的思念。
禧珍前半生丧母,既而丧父,一名亲王府里的大格格周旋颠沛于村野之间,亲自操持家务、甚至下田从事农务。这许多年过去,“富贵”两字于她如云烟,她根本从来不去想它,对于远在京城的安亲王府,她并没有半分悬念。
然而她总会想起一个人……
因为他,莫名地,她心口对那早已不再在乎的王府,总存着那么千丝万缕的悬念。
老和尚离开后,禧珍一个人留在观音古佛殿上,仰望着菩萨慈悲的圣容,内心渐渐感到平静。她走出佛殿,步入左侧一片茂林,深吸着林间清新的气息,心情渐觉得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