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体虚,自该滋补一番。”
春柔笑语晏晏,为来弟理好衣裳,梳妥少女发型。
“春柔姊姊,替我向石大爷道谢,他真是一个大好人。”
“奴婢不敢僭越,待会见了主人,小姐自可同他说。”
“春柔姊姊,你看起来才不像奴婢,比较橡位小姐哩!”
“蒙主人错爱,供我姊妹衣食无忧,但自知身分卑微,小姐万不可高抬我等身分,那会折煞我们的福寿。”
“这样严重啊!”林来弟信以为真,昨天还在想,当奴婢吃好穿好,挺不赖的,原来也有潜在的危险,禁不起别人的一句好话。“夏雪姊姊和秋心姊姊都是你的亲姊妹吗?”
“来弟,你又犯毛病了。”丁勤花出声警告。小孩子太爱发问了。
“不妨事。”春柔笑道:“夏雪、秋心、冬晴和我,都曾蒙受主人的恩情,心甘情愿跟随在他左右服侍,虽不是同胞姊妹,但爱戴主人的心是一致的,情谊更胜亲姊妹。”
“石大爷做了什么好事吗?”
“十二岁那年,故乡闹旱灾,为了求活命,很多人都饿死女儿,留下儿子。若不是主人经过,将身边的干粮全留给我爹,换取我一命,我早已不在这个世上。”如今思来已不再心痛,旱灾与水患自古便是汉人百姓身上的两颗毒瘤,一旦发作,不是爹娘狠心,只能怨苍天不仁,能活一个是一个,只是先被牺牲的,为何总是女儿?春柔心中虽无恨,但也难免酸楚,是女子无用吗?她已经证明这是错误的。
“小姐,你怎么了?”
来弟目中泪光点点。“我真为你感到难过,春柔姊姊,你的遭遇太可怜了。”吸了吸鼻子,她又说:“跟你比起来,我才知道自己很幸运,从现在起,我将不再埋怨自己的名字了。”
“你的名宇怎么啦?”春柔不解。
“来弟、来弟,就是希望招来一个小弟弟的意思嘛!这名宇害我时常被同伴笑:‘来弟、来弟,偏偏就不来弟。’因为我娘一直没能再生小弟弟,我爹自然很失望,不过还好,他没有不要我,我不应该再埋怨才是。”
“我觉得这名字很好嘛!非常可爱。”春柔诚心的说,没想到能从一个小女孩身上获得安慰,觉得来弟非常善良可爱。
“真的吗?”她不信地问:“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说过。”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春柔逗她。“不信你可以问主人。”
她听了,双眼似乎充满了夜星般光辉。
她自然不好意思当众问石不华这个傻问题,吃早饭时却胃口大开,吃下一大碗面条,还有卤味、煎鸡蛋和蒸腊肉,笑咪咪的直冲着石不华笑。
“我今天做了什么好事吗?”石不华终于问了。
“你做善事救了春柔姊姊,而春柔姊姊的一番话让我觉得自己的名宇真是好,这不也是你的功劳吗?”
他看了春柔一眼,马上否决自己的善行。
“我救她不算行善,只是刚巧缺少一名侍女。”他的声音没有温度。“花钱买一名女婢倒不如作现成的恩人,教她铭感五内,甘愿为我作牛作马。”
来弟的笑容僵住了,丁勤花和林筱樵也都感觉不自在。
“怎么啦?”他反倒大笑。“实话不好听,大家都爱听修饰过的场面话,真是奇哉怪也!来弟,我以为你会特别一点,你还小,千万别学会虚伪。”
“春柔姊姊根本不虚伪!”她气急败坏的说:“她真心感激你救她一命,服侍你是为了报恩,就算你心里不感动,也不要说话伤人,把别人的好心好意践踏在地!你太不知顾惜人心了,你坏蛋,你是坏人!”她气得哭起来。
在一旁的婢女全吓坏了,她们早习惯主人的怪脾气,谁也不敢和他争辩、触怒他。春柔想对来弟使眼色却使不上力,冬晴有点幸灾乐祸,暗笑:“不知死活的小孤女,有你苦头吃的。”她心有不平,这几个穷女人怎配和主人同桌共食?
石不华怔了一下,突然大笑出声。“来弟呀,”突如其来的将她整个人提抱起来,让娇小玲珑的她可以平视他含笑的眼睛。“我太感动了,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肯对我说出真心话的人。”她不解的摇摇头,擦了泪。“人人都说我自负,倒也没自负到不知本身的缺点,骂我者有之,为我而哭的却只有你一个。”他在她光滑如镜的额上轻轻一吻,将她放下。
林来弟羞得满脸通红,他怎么可以抱她、亲她,还当着众人的面?奇怪的是,她居然不感到讨厌,她是不是很不知羞耻?
石不华丝毫不知避忌,那只是感动的一吻,并无邪念。
“来弟,你愿不愿意跟我生活在一起?”
她露出一个迷惑的笑容,他还想要一个女儿吗?起初是犹豫,随后便肯定的摇头。“我不能当你女儿,人家会笑你太年轻。”
“现在我知道你将满十四岁,自然不会要你矮一辈。”他拉住她的手,亲切的直视她。“让我去同你舅舅说,把你许配给我,你可以住在石园和我一起生活,我想亲自教育你,亲眼看着你长大,等你够大了,我们才成亲。”
她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尚未发育的身躯底下仍是一个小孩子的灵魂,没有来潮,自然没有女人的自觉。成亲,似乎是很遥远的事。她摇摇头,求助地看着丁勤花。
丁勤花深感不痛快,石不华未免太过目中无人,长辈在此,还敢厚颜无耻的向一个小女孩求亲。
这个男人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放在眼里吗?
多么可怕的个性,说什么也不能将琼花姊的小女儿送入虎口。
“这件事谁也作不了主。”丁勤花一句话带过,很会打太极拳的马上转移话题。“已耽搁了多天,家兄恐怕已盼得急了,主人的厚恩有机会自当回报,如令是该告辞了。”
石不华的嘴唇浮现懊恼的弧线,他不习惯被人拒绝。然而一思及他和郭冰岩的赌约,还有郭冰岩曾断言他适应不了外面的生活,便很快忍耐下来,反正他时间很多。
“传令下去,备好马车。”他眼一扫,夏雪立即恭身退下。“我要你们准备好的东西,准备得如何了?”
春柔走出花厅,不一会捧来一只食盒和一个小香囊,将食盒搁在筱樵桌前,笑道:“这是冬晴妹子自己做的一些零嘴糕饼,给姑娘们路上填饥,粗食不成敬意,勉强可以吃吃。”他将香囊交给石不华。
“来弟,这香囊你收着。”
“做什么?”
他打开香囊,倒出一只两寸见方的精致白玉盒,打开盒盖,内装一粒粒的小药丸。
“我请李大夫为你调制出的止痛药,你带在身边,若再犯头痛,取出一颗服下,必能见效。”他把药收好,将香囊放进她手中,用他的双掌包住她的手和香囊。“记住,这是专门为来弟调配的特效药,吃了就不再痛了。”
“吃了就不痛了?!”来弟仿佛受到蛊惑,喃喃念着。
“正是,吃下药就不痛了。”他有力的声音似乎就是一种保证。
来弟看着他,缓缓绽出安心的笑意。
“谢谢石大爷!可是,我没有钱。”小小的玉盒子玲珑可爱,来弟虽然不识货,也知石园的东西没一样便宜的。“我可不可以只买药就好?”
“你这么说,是侮辱了我作主人的诚意。”他皱起眉。“我就算穷得要当东西,也不会向客人收一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