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内的座垫倏然被撞翻,轿壁上的绸子也因他反射性的抓扶,惨烈地撕裂开来。“大人!”轿夫和老仆惊慌失措,完全弄不懂面前的局势。
“快上去保护大人、快上去保护大人!”老仆拼了命地呼叫。
轿夫们只愣了一秒,急忙冲上去护主。
“大人!没事吧?大人……”
“笨……笨蛋!”许宝华一脸惨绿地站起,怒不可遏推着他们叫嚣道。“还不快点拿下这刁妇!”
“是!是!”
“不准过来!我是辅国公府的兰格格,谁敢放肆!”阿扎兰一喝完,倏地含泪掉转视线直瞪向许宝华,那双眸子凄怨得令人心惊肉跳。“就是你玩弄小娘,逼死我唯一的亲人;就是你穿是人模人样,背地却干尽邪恶的勾当,逼得我离乡背井,亏你还是阿玛的同僚——”指控声方落,她手中的利刃立时暴怒地向他刺杀过去。
躲在众人背后的许宝华,吓得魂飞魄散。
他忙不迭地退逃开来,一路惊惶地大声嚷嚷:“拿下她!快拿下她!这女人疯了!”主子一吼叫,家仆们只得硬着头皮上,阿扎兰目无他视,在众人抓住她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迎向前去。
“让开!我不想伤及无辜,我只要这狗官的命!”她凶恶地大喊。
许宝华震惊失措,在他眼前上演的,是一个可怕的事实——他养了一群酒囊饭袋,一大群男人竟畏惧一把握在疯婆子手中的短刀,不是裹足不前,就是挨刀后缩回来。“血债血还!”阿扎兰忿恨地冲向他,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一阵腿软,失足摔跌在地。阿扎兰得势将刀挥向他,他凄厉地哀号一声,刀身瞬间没入他的胸膛。
“大人!”
阿扎兰被冲上来的家仆,一把推弹出去,她忿恨地喊道:“一年前,你趁阿玛病逝身亡,家中人丁单薄,潜入辅国公府一逞兽欲,凌辱我未遂,却逼死小娘,一年前我杀不死你,今天我就要来讨回公道!”
“九门提督大人跟尚守大人的遗孀?这怎么可能?!”
“天啊!大人,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老仆跪地痛泣。
“不……不是……不是我!”他万万想不到她的指控,会引起在场一片哗然。“快救我……快救我……我快死了……”
他痛得快不能呼吸了。
“你可明白当初我以何种心情有哀求你手下留情,而你则是对我的痛苦视若无睹,只想满足自己污秽的下流幻想!”
“胡说……我没有……”
“你看不见我和小娘的抗拒、恐惧、厌恶,你只顾着自己享受!去死吧!人渣!”阿扎兰狠下心瞪住他,转瞬间冲破人墙看准插在他左胸膛上的刀口子,再用力将它接进体内。“啊——”许宝华惨叫出声,白了脸色,惊骇之际,反射性地推开她,接着缓缓自拔短刀,倏地起身狂忿地扑向她。
他在心底呐喊不杀她就是他被杀!家仆及阿扎兰全呆了。
尤其是阿扎兰,她完全动不了,只能本能闭紧双眼承受椎心的痛楚,但出乎意料没有预期中的痛楚,只有一道巨大的推力猛然推中她,她连滚数圈被远远地推送而去。她疑惑地睁开眼,诧异地发现玉旸竟出现在此,在那一刹那间替她挡下这一刀,那刀正不偏不倚刺中他的右下腹。
“啊!”
玉旸横臂一扫,蹙眉欲推落许宝华,许宝华怕因此失去优势,于是与他扭打成一团,匕首始终握在他掌中,企图再一次没入玉旸的体内。
许宝华的刀口又在他胸口划下一记,迸出鲜红的血液。
“可恶!”玉旸猛地一抓,许宝华的官袍蓦地撕裂一大片布料。
疤痕!他胸口接近脖部有道裂弯如弓、截断于锁骨的可怕疤痕——在朦胧的破晓光线照明下,阿扎兰赫然脸色铁青,停住呼吸。
她……记得这道伤疤……
记得……血痕爆出动脉,涔涔坠入地面的情景……
没错!真的是他——许宝华杀疯了似的,手中的匕首举到半天高。
他就快杀了这头畜生!声音没了、动作没了,眼前昭然若揭的事实令阿扎兰瞪大双眼,她就置身在那杂睐恐怖的梦魇中。
又是另一个舍命保护她的人,又是另一个她所爱的人即将因她而丧命。
穿透脑门的恐慌感与神魂结成共鸣,她喉底发出绝望的哀吼,首次发觉自己的心是冷的,血液一滴比一滴还冰。像中了邪似的,她费力但不动声色举起玉旸先前一刻掉落下来的宽刀。“不要再伤害任何一个我所爱的人——”她惨厉地哭喊出声。
许宝华闻声,惊讶的掉转视线往回望,岂料一回头,那柄削铁如泥的大刀直接向他的背部刺了进来。
喷溅的血迹,染红了她含恨的眼睛。
“啊……啊……你……”许宝华宛如一片落地枯叶往后翻跌而去——“玉旸!”她冲上前去抱住躺卧在一片血泊中的人,伤心地抚着他的脸。“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刀?”
伤势过重,伤及内脏,玉旸就快昏死过去。
“我说过……要让事情做个了断,所以我去找西安将军……告诉他你已经是我的人,以最不入流、最狂妄的方法夺回你……”
“你撑着点,我现在就扶你去找大夫!”
这时,纷沓的脚步声使得阿扎兰扶起玉旸的动作打住,旋踵间,午门冲出一群手持兵器的宫殿军队。
“快!刺客就在前面!”
“不该来的来了!”
玉旸深吸一口气,霍地举起他的佩刀,划破阿扎兰的手臂,随即将刀子架上她的脖子。“不要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玉旸?”
“嘘,照着我的话演下去,我们……才能脱身……”不断渗出的血让他的体力不断减缩,他知道自己就快倒下,但在这之前——他故意让脚步颠踬了一上。
“趁现在抢救人质!拿下他!”
后方的士兵见态势爆出一阵命令,如他所预料,训练有素的精兵火速逼了上来,硬是将阿扎兰自他的钳制中拉离,瞬间将他紧压于地,粗猛地制伏住他。
阿扎兰顿时才明白他撒谎骗她,他根本一开始就打算顶罪,所以他刻意当着士兵的面动手杀人、伤她,甚至抓她当人质。
“不——不要抓他!”阿扎兰慌了,疯了似的冲上去阻止,水适泪水直往下坠,惶惊非但未消反而倍增。
“保护她!别让她过来!”
“喳!”
“不!你们抓错人了,提督大人是我杀的,他全是为了我。冤有头、债有主,我才是真正的刺客,你们要抓抓我,你们放了他,他是无辜的!”
“姑娘,他杀人的样子,咱们是亲眼看见的!别忘了,刚才他还拿你的命威胁呢,你何必替他这种人可怜!”
“错了、错了,你们误会玉旸了!他伤得很重,得快处理伤口啊……”她慌得泪流满面。“别让她靠上来,把刺客押入大牢听候审问!”
“喳!”
大内侍卫一声令下,手下立刻扳转玉旸的双手,纵使他已呈半昏迷状态,他们钳制的力道仍强硬无比,随着他们一连串的动作,玉旸身上流出更多鲜血,看得阿扎兰万分心疼不舍。“不要带走他!求求你们不要带走他!玉旸——”
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她不要这样的脱身方式,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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