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子瑾的手捧着她的脸,观察她最细微的动作。
“我……”他的进逼让她退无可退,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
木蓝紧咬着唇,仍是沉默,见他额上暴着青筋,忿忿的话语从牙缝中挤出来。“是不是因为我是个瞎子?!”
“不是……”她急着搂住他,很清楚他心中的疙瘩,上次他的动怒仍让她心有余悸。“我早就说过了,你有才情有思想,即使眼瞎,你仍让我心折,你是单子瑾啊!”
他的眉渐渐的舒展了,他的唇刷过她的,带来酥酥麻麻的触戚。“那你愿意成为我的妻,成为我孩子的娘吗?”
他的真挚深情让她动容,他居然向她承诺了未来,一个她从没想过的未来。他勾勒了一个美好的图画,画里头有他,还有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温暖从四肢百骸漫开,木蓝的手脚不再感到冰冷,为了这男人的暖暖情意。
她的眼润湿了,是冥冥中注定的吗?是他救了她一命,把她从绝望的谷底拉了上来;是他踏过风雨交加的夜晚来到她身边,前尘往事已经过去了,他要带着她走向另一个未来。
“如何?”他又拢紧了眉急问。
他真没耐心啊!她叹息着,小手揽着他的腰,让他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乘载着他的重量。“我不配做你的妻子,我只是个丫头。”
“你不是丫头,你是我心爱的女人。”他静静地说:“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不知道你的家人,就算你不想说也无所谓,我只在乎你的未来是不是我的。”
“……子瑾。”他的温暖深情让她动容。“我不是木头啊!我怎会对你无动于衷?你可知道,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
她猛然住口,不想说出西湖的那一段,那会让她想起另一个男人,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前尘往事。
“怎么?”
木蓝紧紧的抱着他,不再说话了,只是眼里氤氲着泪水,而单子瑾也没有催促她,只是回抱着她,紧紧的,像怀抱一个稀世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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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不想去绣坊?”一大清早,单子瑾就对木蓝说。
“绣坊?”
“嗯,我网罗了几个苗女,她们的染工很好,织染的方式有别于江南,你要不要去看看?”
木蓝的眼睛发亮了,声音带着兴奋。“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他微笑了,此时他发现,为了赢得她的笑容,就算将整个绣坊送给她也无妨,他这才次知道撕帛为博美女一笑,一点都不可笑。
“好。”她绽开笑容,这瞬间,他看到她站在耀眼的光华中。
她握着他的手。“我们什么时候去?”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拉他的手,这是第一次,一向寡欲的她有了渴求,有了常人会有的盼望,他咀嚼着这奇妙的一刻。
“现在就去。”他忍不住笑了。
她笑了,他黑暗的世界里陡地明亮起来,他虽看不到,却能感受到她散发出的光芒。
“太好了!”她问着发呆的他。“子瑾,你怎么了?”
“知道你很高兴,我就高兴。”他摸索着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闭眼感受她冰凉的手指。
“子瑾……”她的心里一热,张着嘴想告诉他一切的事情,告诉他,初识于西湖的那一眼;告诉他,她的心早已被他撼动;告诉他,她已为他钟情,即使不在那一眼,也在这一年相处的点点滴滴中。
“我们走吧!马车已备好了。”他微笑的牵起她的手。
下次再告诉他吧!等晚上两人独处时,那时,她会愿意告诉他一切。
第七章
当两人到绣坊时,绣坊里的空气都让她着迷。有多久了啊!她没有浸润在这个气氛里,丝织机杼的声音把坊里烘托得很热闹,但又有股安详的气息流转着,绣品的尺寸不同,有十几个人一同刺绣的大幅,只见众人十指如飞的忙碌着,另外也有小如巴掌的绣帕。
木蓝兴奋的像个孩子,一直东张西望着,连单子瑾脸上的笑容也比平常多多了。
和绣工的交谈不够,她渴望看到更多更好的绣品,单子瑾陪她到了绣行,晌午,单子瑾和她走出绣行后交代着。“等会让李管事送你回去,今天你应该累了吧!等会儿回去先歇会,我再过几个时辰就回去。”
随后木蓝便坐上轿子先行离去。
掀起轿子的布帘,此时经过的是最繁华热闹的街道,木蓝许久没有出来溜达了,平时,她也不爱出门,总是乖乖的待在府里,此时看着路边摆放的布匹绣品,她不禁心动了。
“等等,我想下去看看,先让轿子回府吧!”
离单府只差一条街了,李管事想了想后道:“就让山杏陪着小姐吧!我们就先走了。”
“小姐,这些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府里的绣品比这些不知道要好多少。”山杏不解的说着。
“即使是同样的染料,染出来的布匹颜色也不尽相同,布匹绣品各花入各眼,各有长处。”
江南临安城一带是丝织重地,丝织绣品盛极一时,而街坊闹区里也有多家布庄。
“小姐,你看,有好多和我们绣坊产的一样的布匹。”
上次和单子瑾所讲的布匹,有素雅花色和简单的山水鸟禽的花样,在这里随处可见,木蓝不禁惊讶,从前只知道单家的布匹卖得很好,却不知道好到有那么多商行模仿。
“不过,他们哪能跟我们相比?”在山杏单纯的心里,名满天下的单家布是最好的,再配上木蓝的绣工,寻常的布哪能比得上。
她温柔的笑了,不去点醒山杏,各家都有巧妙,别自视过高。
她摸着摊贩所卖的绣品,两只白鹤交颈单脚直立着,白色的羽毛看来根根分明。嗯,这绣工细致,如果把这绣法拿来绣在花瓣上,也可以有另一种效果。织对枕套吧!交颈恩爱的白鹤像她和子瑾两人,想到此,木蓝的脸颊染上一抹嫣红。
她沉迷在自己的天地里,浑然不觉人潮里,有一卓然而立的儒雅男子,在看到她的面容后,惊喜若狂的朝她奔来。
“缭绫……”这声大喊,划破嘈杂的人群,清晰的传到她的耳里。
木蓝一震,回过神来了,模糊中,听到一个熟悉又久违的声音。谁?是谁在唤她,唤那个被她埋在记忆深处的名字?
她东张西望的在人群里寻找,随即看到一个男子惊讶的注视着她,见到男子,她手中的白鹤绣帕落到了地上。她抿着唇,转身离开。
是他,是那个她今生再也不想看见的人,他一身华服,看来是求得功名富贵了,又何必再来认她?昔日他所认识的她早已死在西湖里了。
他几个箭步急奔到她面前,欣喜又紧张。“为什么要躲我?我找你找得好苦好苦,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听说你失踪了……”
“喂喂,你是谁啊?这是我家的木蓝小姐,你别认错人了。”山杏护在木蓝身前。
“木、木蓝?”男子微愕。
“这位公子,请你自重,你认错人了。”木蓝清冷的语调缓缓的吐出。
“认错?”那眉、眼、鼻、唇,正在都是他熟悉的,他又怎会错认?可她的眸子清冷的像看个陌生人。“就算你变了容颜,我仍能从人群中认出你来,你又何必不认我?”
木蓝无语,翩然转身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男子茫然伫立在街头。她不想再见到他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