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柳叶轻摇绿枝头,柳枝低垂“荷莲塘”,塘上反映滟波光,折射柳影,仿佛正歪歪斜斜地躺在绿波表面。
荷莲塘前是道红砖墙,越过砖墙就是于家主屋,主屋乃三层楼的大房子,再过去又是一片花园,跟着分成双翼四院,占地之广,着实令人咋舌。
这儿便是苏州城首富于刚的府邸,于家在苏州已有数百年历史,历代从事布疋的买卖。纺织盛行的那几个年头可为于家赚入不少银子,再加上于刚克勤克俭,在布料上首采银线纺纱搭配发绣,得到不少贵夫人喜爱,如今订单已排到后年呢!
然而,此时于家主屋却传来一记震天价响的碎裂声。
“哦……哦……大姊打破花瓶……哦……哦……”一个莫约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坐在圆圆的檀木凳上,小嘴舔着糖葫芦,小脚儿忽前忽后地荡着,笑脸望着肇祸的年轻姑娘,还不忘举起食指比着她。
“幼幼,你哦什么哦,我还不是为了逗你开心,掷石头进花瓶给你看,哪知道这花瓶这么不耐掷,才一下就碎了!”于芊芊也很感冤枉哪!
“嘻嘻嘻!大姊打破花瓶,哦……哦……”幼幼还在笑。
“该死的,你魔音传脑呀?”于芊芊捂着耳朵,一双圆润大眼直瞅着小妹幼幼。
“哦……哦……”幼幼似乎瞧不出她的怒气,径自在那儿“哦”不停。
“再哦?再哦我捶你哟!”于芊芊朝她跨前一步,双手扠腰地睨着她。
突然,她眼睛一亮,俯身对她说:“你的糖葫芦怎么黑黑的,要红红的才好吃喔!”她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红红?!”幼幼看看手中的糖葫芦。
“对,你把它给大姊,我替你将她变成红色的好不好?”于芊芊露出诡诈的笑容。
“不好。”幼幼还是紧握着它不放。
“你!”于芊芊暗啐,“这丫头平常看来憨憨傻傻的,没想到倒是挺聪明的,看来我得换个方式了。”
她咧嘴又是一笑。“大姊问幼幼,你喜不喜欢穿漂漂衣裳?”
“喜欢。”幼幼认真地点点头。
“那就对了,糖葫芦也喜欢穿漂漂衣裳对不对?”于芊芊慢慢的让她彻除戒心。
“嗯。”她仍点点头。
“你把它交给大姊,大姊会让糖葫芦变漂漂,让它看起来更好吃喔!”说时,于芊芊已悄悄地朝她伸出手。
幼幼仍偏着脑袋想着她的话,一个不留神,手里的糖葫芦就被她给夺了去,吓得她纵声大哭。“哇……我的,我的……”
“乖乖,不哭,大姊马上帮你把糖葫芦变漂漂。”说着她溜出主屋,不一会儿又绕了进来,将双手藏在身后,一步步走向哭得一脸泪水的幼幼。
“糖葫芦……幼幼的糖葫芦……”幼幼张着双大眼,直瞄着她负在身后的手,小手直往她身后探。
“别急别急,你瞧,这不就出现了!”于芊芊弯起嘴角,将手中的东西拿出来,咧开嘴看着她的反应。
原以为幼幼会很开心地笑,哪知道她却拉开嗓门大哭了出来,“哇……哇……”
“你哭什么,这样很漂亮,红艳艳的耶!”于芊芊将涂满红墨水的糖葫芦递向她的嘴。
幼幼这才止住哭声,傻傻地望着它,“红红漂漂?”
“对,红红漂漂,快吃喔!”她的手又往前抵了抵幼幼的唇。
虽然鼻间的味道有些怪,但是幼幼还是张开嘴用力咬了口──“哇……”
这下可不好了,哭声愈来愈响亮,引起于夫人的注意。
于夫人在丫鬟的陪同下从后堂走了出来。身材婀娜、样貌姣好的沉静,从外表看不出年近四十,已生了三个女儿了。
她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看着地上碎裂一地的瓷器,又望向幼幼一嘴的红墨。
“娘,那是幼幼打破的。”于芊芊恶人先告状。
“真是幼幼打破的?”于夫人沉静地望着突然止住哭声,傻愣愣望着自己的小女儿幼幼,“幼幼,告诉娘,是吗?”
就见幼幼伸长胖呼呼的小手指着大姊,“哦……哦……大姊打破花瓶……哦……哦……”
“你再哦一声,我就──”
“就怎么?”沉静问大女儿,转头对一旁的丫鬟说∶“将小小姐带到后头洗把脸,将脸洗干净之后,再带她出去买支糖葫芦。”
“是的,夫人。”当大厅里只剩下于芊芊和娘时,于芊芊便住了口,因为在于家,她唯一怕的、唯一不敢作乱给看的就是她娘了。
娘有双好精明的眼睛、一张好美的脸孔、一副始终挂着猜不出心思的笑容,哪有直来直往、大声说话的爹来得好应付呀!
“芊芊,你今年几岁了?”于夫人突然问。
“嗯……十六了。”于芊芊眼珠子转了下,正在想办法逃掉。
“对,是十六了,也该成亲了吧!”沉静眉儿一挑,相较于女儿的鬼灵精有着更深的精明。
“成亲!”这两个字差点儿将于芊芊给吓昏过去。
“对,就是成亲,你该嫁人了。”这时丫鬟正好端上一杯茶,沉静端起喝了口,便对她笑意盎然地说着。
“不、不……娘,我不嫁人。”她在家里可以无法无天的大造反,嫁人后她还可以这么做吗?
要她乖乖的啥事都不做,那简直是酷刑,不不……她这辈子不嫁没关系,让人家骂她是老姑婆她也甘之如饴,反正她就是不要离开家里一步。
“这可由不得你,我会帮你物色对象,这阵子已有不少人向娘提议女婿的人选。当然,倘若你能看上对方那是更圆满的了。”说完,沉静便搁下杯子站了起来,“想想咱们家似乎好久没办喜事了,想到即将帮你办婚事,我就开心得合不拢嘴儿。对了,到时还得请人做大饼,哇……那滋味儿我可想了十多年了。”
她边说边慢慢走出大厅,往丈夫的书房走去。
于芊芊愣住。娘就为了喜欢热闹、想吃大饼,就要将她给卖了……不,给嫁了?!
这怎么成,她于芊芊可不做牺牲品呢!她得想想办法才行。对了,不如她就出去胡闹一番,让那些街坊邻居知道她的劣根本性,应该就不会有人上门提亲才是。
主意一定,她便溜出屋外,打算把自己的恶名宣扬出去,到时候看谁还敢登门求亲?
“哇……哈……哈……”她实在是太聪明,这世上怎么会有像她这么聪明的人?
于芊芊愈笑愈大声,但她很快就会明白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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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家是年初从北方搬来扬州的木材富商,在行家眼中木材之最除了红桧,便是红杉了。
而经年住在北漠石徊山上的海家就是靠山吃山,三代以前的老祖宗们于两百年前便在这居住,以伐木贩木为生,到海上飘这一代,更是将木材利用得更彻底。
软质的木材专做家具之用,较硬的可以造屋,而轻又防水的木材便可造船了。
如今,造船是海家最新发展的产业,此外还扩张至船运,从漠北到江南,所到之处无人不知“海家”。
海家非但产业多,就连内务也十分庞杂,老管家霍伯心想∶如果能让海爷娶个夫人进府,内务便有主母掌理,岂不内外兼备了吗?
于是他便向海上飘开口了,“海爷,您今年已有二十五了吧?”
正在计算账册的海上飘抬起脸,一脸威武刚正的模样让霍伯也不禁挺直了胸膛,“应该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