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姊姊和你一样,走服装设计?”
“不对!她选了一个讨人厌的工作,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她穿衣服的确很有品味。
你呢?”
“怎么样的工作叫做‘讨人厌工作’?”贯承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说,为什么选择盖房子?”
她像个孩子般,和他斤斤计较起来。
“积木是我小时候唯一的玩具,我只能从堆堆叠叠中满足我的创造乐趣。我是男生,自然不能去玩我妈的洋装衣裙,那会被误认为有心理疾病;而我爸的衣服只有白衬衫和黑西装裤两种,我不认为那种单调东西会引起我的游戏乐趣。”
“原来你的无趣穿着来自你父亲。”
“在简单朴素上面,他做了一个良好的身教示范。”
“假设你够高又不是太胖的话,你可以到百货公司选购一件横纹的浅蓝或鹅黄色针织衫,下面搭一条颜色较重的休闲裤,这样子你并不会觉得改变太多,却又会让人感觉焕然一斩。”
“你啊,三句不离本行。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口中的讨厌职业是什么?”
“你对我姊姊那么感兴趣?是不是想追求她?”
他愈想知道,艾晴愈不想说。早设定过的,这回的通话,她要扳回一城,她要了解他甚于他了解她。
“你的幻想力过度膨胀,我不过想知道你讨厌什么。”
他的执拗超乎她的想像,艾晴想,她逃不掉这个话题。
“艾珈是个逞口舌之能的律师,她喜欢撩拨别人的情绪,把别人驳倒会让她志满意得。”
“哦!艾珈是个女强人。”
“她爱玩,爱看坏人吃瘪,自以为是正义凛然的杨门女将,却没想过现在离宋朝已好几百年。”
“你的批评不正确。在纷乱的时代,需要更多像你姊姊这种人来制衡社会乱 …
象。”
贯承的办公室被敲开,秘书带进一个消息——黄董外找。
黄董是“和风”的大客户,平时都由方劲招待,今天方劲不在,只好由他出马应付。
“她上回差点被道上兄弟绑票。”艾晴回话。
幸好艾珈有先见之明,学了几年的眙拳道,瞬间从鱼肉转变成刁殂,把三四个坏蛋整得哭天喊地,送进“国宅”休养几个月才放出来。
“你是在关心她,并不是讨厌她的职业。”他一语道破艾晴的想法。
“你的恶心话让艾珈听到,会吐到胃穿孔。”
“父晴,很抱歉,我手边临时有点事,今天先聊到这边好不好?”
“好啊!拜拜,和你聊天很愉快。”
“我也是,再见。”说苦,他准备把手机关上。
“等等!”艾晴在电话那头喊。
“什么事?”他把手机再度贴近耳朵。
“告诉我,你的电话和名字。”
“我叫姜贯承,姜太公的姜,连贯的贯,承受的承。电话是……”他给了她家里、公司、手机的号码,贯承希望她随时都能找得到他。
关上手机,艾晴把它压在胸前,仿佛心中快乐太多,不仔细压着,一下子就会泛滥外泄。
这一回,她知道了他的名字、职业、电话,知道他有一个穿着刻板的爸爸,下一次她将知道更多更多。
她没深思这种“知道”对自己有何意义,只为着一份单纯的快乐直觉去做。
一件单纯、快乐、没有伟大目的的事……这种傻事,她在十五岁之后就没再敞过了,没想到走到复杂的二十八岁,她又挑了这样一件傻事来做。
笑笑。没关系,她就是喜欢,怎样!牢牢抱住手机,她忘记一个小时前,有过将它抛弃的念头。
第三章
他想起艾晴的次数变得很多,在打过第三次电话之后。
早上起床,他会先压压按纽,查查电话答录,看艾晴行没有来找他;工作时, ;一逮着空隙,他就把玩起手机,想像着她来电;晚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在电话答录里寻找她的声音。
他在等她,等她爽朗的一声——喂,我是艾晴。
三天,他整整想她二天,想再拨下她的号码,却担心时间相隔太短,让人联想太多。
他常自诩谢是个有耐心的男人,但在等她电话期间,耐心缺席。于是,他又拨下通往“爱情”的电话——在半夜十二点。
“喂!我是艾晴。”
电话筒里是她的声音,旁边还夹着热水壶水滚的呜呜声。
“我是姜贯承,你在泡茶还是咖啡?”
他热络的口气,仿佛他们相识已久。
“我在泡咖啡,想喝一怀吗?对不起,快递公司晚上不送件。”
关上瓦斯炉,将热水注入杯子,几个搅拌,浓墨咖啡送来香醇,淡淡的香气传人鼻息中。
“我闻到咖啡香了。”
“麦斯威尔,三合一咖啡,7—ELEVEN有卖。”她笑答。
“有心喝咖啡,应该用煮的。”他建议。
“你是指那种研磨机、咖啡豆,用一大堆麻烦东西,才能制造—杯人口咖啡的繁琐过程?算了,饶了我吧!”
“逗样才能喝出咖啡的真滋味。信不信,咖啡会感激品尝者的用心,然后回馈它最美丽的滋味。”
“对不起,喝咖啡足为满足我自己,不是满足咖啡的自尊心。”对于喝咖啡,她习惯粗糙。
“你是个懒女人。”
“我懒?你该看看我的工作稿堆多高,我的工作绩效行多好。” “懒”是关袖骂她的专用词,别人不能盗用。
关袖常常骂她,说她是个不像女人的女人:她缺乏女人具备的“购买欲”,缺乏女人爱美的自觉,其它的,诸如温柔、娇媚、亲切、叮人……她样样都缺。骂她不像女人,关袖有凭有据。
“我换个形容词好了,你是对生活不用心。”贯承政口。
“才怪,我啊……超用心的,”
关袖要是听到这句话,肯定义要在旁边作鬼脸。她最不屑艾晴,明明是个服装设计师,偏偏把自己的造型设计成加工厂领班,明明审美观很敏锐,却老让自己看起来很随便。
“你在家里面吗?先挂电话,我到工作台边再打电话给你?”
“好。待会儿再见。”
挂上电话,贯承把整壶咖啡提到沙发旁,打开窗户,让朦胧月色透进纱窗内。
这一夜,他计划和一个陌生女子促膝长谈,不受干扰。
另一边,艾晴走到工作台前,把咖啡安置好,闹钟摆定,她必须提醒自己三点以前入睡,否则会赶不上明天清晨的约会。
你见过哪个白痴会把相亲宴订在清晨的吗?
有!明天那位事业有成的伟大老板就是,他把相亲宴订在清晨七点半,要艾晴到他开的俱乐部里吃早餐。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
抓抓头发,她拿起笔,飞快在纸上把稿子做结束,放下笔、关上灯,她要和一个穿衣服刻板的男人聊天。
“喂,我是艾晴,你想睡了吗?”
喝口咖啡,味道……还算不错!也许是她没喝过真正的好咖啡,无从比较出其中的优劣。
“离上床时间还早,你要工作吗?”
“告一段落了,剩下的明天再弄。”
明天……艾晴想到明天,头痛开始。
“你将有辛苦的一天。”贯承啜饮一口咖啡,摩卡的香气街上鼻尖。
“你有预言未来的能力?”
把杯子端到嘴巴前面,牛饮一口,暖暖的三十七度,从食道一路往下,温润她的肠胃。
她说过,喝咖啡是为取悦自己,而不是取悦咖啡的自尊心,所以她一点都不在乎咖啡被不人道对待。
“这是我的名言——当人们把今天的工作留到明天时,他们会有惨不忍睹的另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