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无法相信会发生这种事!太突然了,突然得让她措手不及,事前完全没半点征兆。
有一股冰寒像针砭一样,丝丝缕缕钻透进她的心,巨大的、荒漠的空白占据了她的脑海,教她无法思无法想,整个人像掉了魂似。
但如果真掉了魂就好了,无所觉心就不会痛,可现在的她,就连呼吸都会感到疼痛。
她不想相信地摇了摇头,勉强走到衣柜前打开它--如预期中的空空如也。
呆立了半晌,她缓缓滑坐于地,靠着床铺发起呆来。
是她做得不够好吗?母亲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了?!她想证明什么,她会努力照她的话去做呀!就算没有父亲,她还有她呀,她们母女俩一直以来不就这么紧密相依着吗?
而且,既然要离开,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她可以体会她骄傲的心无法面对自己的失败,明白她想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的心情,她愿意陪着她呀!从小到大,她始终都陪在她身旁呀!
可她却抛下了她,狠心地自己一个人走了,留下她孤零零的……
说不出自己此刻心里的感觉,她应该要大哭一场的,干涩的眼眶却怎么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从一开始的震愕、难以置信,而后悲伤难过,渐渐地,有一股忿怒像涌泉般冲破她向来淡漠无谓的心,她冷着脸忿忿起身,冲进饭厅将一桌的菜肴全扫落于地,碗盘碎裂的匡啷声响在沉寂的夜晚里显得惊心动魄地骇人,一地的狼籍如同此刻她纷乱杂陈的心绪。
发泄完毕后,短暂的快意过去,她沮丧地贴着壁面滑坐于地,缓缓地伸出双手环抱住自己,将头脸深埋在屈起的双腿间,任心口的疼痛像钻刺般一吋吋扎深、蔓延,直到渐渐麻痹。
夜,悄悄地深了,屋子里笼罩着一股冷清,寂静得教人有些心慌、有些无奈、有些荒凉……
第四章
“邵氏企业”大楼会议室。
“斐然,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邵明远脸带微笑地走进会议室,那笑纹却隐隐显露几分疲惫,仿佛遇到了什么烦恼的事情似。
“哪里,伯父您太客气了,我也是刚到没多久。”卓斐然恭敬地站起身微微颔首,神情一如以往的沉稳肃然。
“世侄,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次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吧?”邵明远精明的眼内敛含光地打量着他,眸底泛着几许欣赏之情。
眼前的年轻人是邵家世交好友之子,也是“卓氏企业”未来的接班人,他从小看他长大,对于他的能耐和才情可说十分清楚。
年方二十八的他,性情沉着冷静,思虑清晰且反应敏捷,投人家族企业不过短短三年的他,已然具有大将之风,成功地整合旗下销售通路,还顺利完成几项合并方案,在不景气的世道下,难得地做到节流与开源,让卓氏企业依然能持续地在稳定中成长。
思及此,他不免感到有些遗憾,拥有一妻数妾的他,却没能生出半个儿子来,大半辈子努力挣来的王国竟没有个继承人,内心实在无法不感慨。
“邵卓两家最近合作的兰阳土地开发案,你父亲决定交由你代表卓家与我接洽研讨,这件事想必他已经跟你提过了吧?”他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微笑地接着说。
卓斐然点点头,谦虚有礼地回答:“父亲交代我,要好好地向伯父学习,未来还请伯父您多多教导。”
他得体的应对,又赢得邵明远一抹赞赏的笑容。“开发案的企划案,你已经看过了吧,你有什么看法?”
“邵伯父,兰阳土地开发案以邵氏为主导,且邵氏也占了比较重的股份及投资额,斐然想先听听您的想法。”态度谦恭,言语慎重。
“哈哈哈,你这孩子既懂事又聪明,如果伯父有你这么个儿子该多好!”邵明远不禁又笑又叹,语气里有诸多感慨。
新一代的年轻人像他这样既有冲劲理想,又严谨沉稳的实在不多,对于长辈应有的态度,他始终不马虎敷衍,非但没有年轻人的毛躁,还稳重干练得让人放心,卓老真有福气啊!
“伯父,您过奖了!”
邵明远忽地敛下笑容,精光老练的眼似有所思地盯着他瞧,脑子里迅速转过一个念头……他如果有他这么个能干的女婿,肩上的担子肯定减轻不少,就不知道贞妮和倩妮谁有本事,能将他给订下来?
“伯父,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卓斐然毫不畏缩地迎视他的目光,淡敛的眸泛着一丝不解。
邵明远收回目光,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现在我先把我的看法说给你听,稍后我们再一起做个讨论。”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两人将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合作的开发案上,直到彼此寻得了共识与发展的方针。
讨论结束后,卓斐然拿出一个纸袋子递给邵明远。
看了纸袋内的东西一眼,邵明远不解地问:“这里面是?”
“这是我向邵伯父借穿的衣物,已经清洗干净了。”这套衣裤他本该拿到阮家去还,但又觉得那样做并不恰当,所以才趁这个机会交给邵伯父。当然,也就免不了谈到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事情是这样的……”他将那一晚发生的事简洁地叙述了下。
邵明远听了并无一丝尴尬或不悦的表情,笑着说:“还真亏你见过冬妮一面,要是碰上别人那就不好了,真是谢谢你啊!”
“哪里,伯父您太客气了……”
卓斐然犹豫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趁这个机会告诉他要他多加关心阮冬妮。
“伯父,您对冬妮了解多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我总觉得她过得并不快乐,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不应该这么安静、沉默。”
邵明远微微讶异地看他一眼。
卓斐然立即低下眼行礼道:“对不起,伯父,我太唐突了。”
邵明远笑了开来。“你以为我生气了?没这回事,相反地,我很感谢你这么关心冬妮,只是对你和她才见过两次面你就这么了解她感到讶异罢了。”
“其实,我和她见过三次面了。”他大略将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说了一下。
“是这样啊……”邵明远微微蹙眉。“冬妮这孩子,我确实对她疏忽许多,但她一直都是个乖巧的孩子,她母亲跟了我好多年,也从来不吵不闹,她的性子多少像她母亲吧。”
说完,他犹豫地停顿了下,抬眼注视着卓斐然,像在衡量什么事情似。
好半晌,他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说:“事实上,我正为冬妮的事情伤脑筋呢!”
卓斐然微感困惑地蹙眉,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这两天,家里都没人接电话,我打电话到学校去,老师说她已经两天没去上课了,本想过去看看,却一直抽不出时间来。”
“她母亲知道这件事吗?”他直觉地问。
“她走了。”老练精炯的眼眸瞬间微微黯沉了些,透着一丝无奈。“她留了一通简讯给我,告诉我她要离开台湾,寻找自己的幸福,几年内不会回来,要我把冬妮带回邵家好好照顾,并且让她认祖归宗。”
卓斐然静默地聆听着、思索着,他自然不会去过问两人之间的事情,此刻,他唯一担忧的是阮冬妮的心情。
“那么……伯父,你打算怎么做?”
“冬妮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照顾她……”邵明远微微伤神地蹙眉。“就怕她不愿意顺着我的安排,我对这个女儿的性子了解得实在不多,到现在都还联络不上她,实在教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