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的你都知道了。”龚歆慈握着杯子,低头凝视柳橙色的液面。“何必我再说一次。”
“听当事人亲口说出来比较有真实感哪。”
“芷苓!”
胡芷苓笑了一阵才收敛。“不逗你了。说真的,上官谨让你很困扰吗?”
“我没想过他对我是这种心思,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而且……”顿了下,她试着描述:“不是我自抬身价,而是我觉得他并不是在这次见面之后喜欢上我,听他的话意好像很久以前就对我……这让我困惑,我跟他认真算起来,已经有十一年没有见过面。”
“你没见过他,不代表他没见过你。”傻瓜。
“怎么说?”
“别忘了你的工作是什么,从偶尔出现在电视上的采访记者,到现在坐上主播台,你这张脸很多人都见过,在电视上。”
“那又如何?”
“光是你的外表就很吸引人了,歆慈。”真服了她。“别忘了,你初登主播台的时候引起多少蝶乱蜂喧,人很注重第一印象,这一点,生存在电视圈内的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不是吗?”
她点头。“你的意思是,小谨也是看中我的外表,就像那些送花送礼的公司小开、企业名人?”
“你认为他是那样的人吗?”
龚歆慈不假思索的摇头,非常直觉的。
“那么,你还怀疑什么?怀疑他的为人,还是怀疑他别有用心?”
龚歆慈微恼的瞪着好友。“小谨不是这种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不知道。”胡芷苓一摊手,双肩耸了耸。“比起我,你应该才是更清楚他的那个人,不是吗?”
“嗯。”她点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逃?”
没料到胡芷苓会这么问,龚歆慈一时找不到话来答。
“龚伯伯的事你逃,上官谨的事你也逃——逃是会成习惯的,歆慈。”胡芷苓语重心长道:“你应该是最清楚才对,一逃再逃,只是把问题留在那里,事情并没有得到解决;被你逃开的人,甚至是决定逃开的你,最后都受到伤害了不是吗?”
龚歆慈沉默了。
是的,她的确比谁都清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她就是不知道怎么解决才会选择逃开,不去看就不会想,不去想也就不会难过了……是吧?
小小的反问,问住了她自己。
未多时,屋里电话响起,恍神的龚歆慈浑然无觉,直到胡芷苓拍她肩头,拉她回神。
“找你的,是你家那只惨遭主人弃养的看门犬。”
龚歆慈恼嗔胡说八道的手帕交。什么看门犬!难听又损人。她暗暗埋怨道。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有接电话的打算,胡芷苓也回瞪她,“你接不接?”
看着话筒,龚歆慈迟疑了。该接不该?她问自己。
接了又如何?如果她知道怎么解决就不会胡乱抓出几套衣服,近乎逃难似的躲到芷苓家来。
不接呢?她又无法作出这么没礼貌又伤人的决定。
“左右为难”这句成语道尽她此刻的心境。
真奇怪,人家小俩口吵架,为什么最忙的人是她?胡芷苓愈想愈觉得好笑,笑自己的多管闲事呵。
算了,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吧!
“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考虑,三秒之后我立刻挂断。一、二……”
三字还没说完,龚歆慈已经抢下话筒,移师到客厅角落。
看吧,个性温吞的人就是需要逼。她摇头,为好友的别扭和一遇到感情相关问题就逃避的怯懦叹气。
“好好谈,需要我的时候,你可以在书房找到我。”没她的事,那她就去烦她的“阿娜答”了呵。
但是,胡芷苓前往书房的脚步在中途停了住,为了突然想到的某件事。
奇怪,上官谨是怎么知道她家这支电话的?这个疑问令她攒起眉头。
这支电话三天前才装好,连歆慈都不知道号码的。
他,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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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息,没有听见对方的声音,上官谨还是很确定握着话筒的人就是他要找的。
“歆慈。”他更听见在唤出这个名字时,那头倒抽一口气的讶然。
然而除了抽气和呼吸,他还是听不见其他声音。
没办法,他只好主动开口:“回来吧!该走的是我不是你。”
他说话的声音少了平时会听见的笑意,是因为她吗?
“如果我的感情对你造成困扰,你可以当作没这回事。”上官谨再度开口,感觉像在对录音机说话,很不习惯却不得不。
会这样可以说是他自己造成的,谁教他一时冲动表白。
“……”那厢,依旧无言。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才九岁。”上官谨拉开客厅的落地窗远眺,夜幕无止尽的黑就像时光隧道,将他拉回过去。“还是个流鼻涕的小鬼头……不,我在你面前流的是鼻血。”回想起来还是很丢脸。
“噗哧!”龚歆慈终于给了呼吸以外的声音。
“你很美,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在我眼里都很美,无论是外表或内心,你美得不可思议,不像乡下女孩。”
“……谢、谢谢。”羞怯的声音细细飘进他耳里。
“我喜欢你,小时候曾经希望你是我姊。还记得吧,我上头三个姊姊都很……不,是非常强悍。”再听见她的笑声,上官谨心情也放松了些。“但现在我很庆幸你不是我姊姊,而是一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一个我可以追求的对象。”
那头又安静了下来。
“对不起啊,本来是想说些让你宽心的话,没想到还是失败。”深呼吸换口气,上官谨逼自己问出来:“就算当作没这回事,我们也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是吗?歆慈……‘姊’。”
这声“歆慈姊”,唤得龚歆慈莫名揪心。
真正听他这么叫她,龚歆慈才发现自己并不觉得高兴。
歆慈姊——她不喜欢他的叫法。
“好了!”电话中,上官谨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开朗,“就这样吧,歆慈姊,很抱歉打扰你这么久,我也该离开了,你快点回来吧!”
“你、你要走了?”在向她告白,把她吓得魂不附体之后说要离开?
还叫她……歆慈姊?龚歆慈按住胸口,觉得有股热流梗在其间。
听见他再次这么唤她,她一点也不觉得开心,真的开心不起来!
歆慈姊——她之前怎么会以为他应该这么叫她?
比起这称谓,她宁可让他厚着脸皮笑唤她名字!
“我不认为在这件事情之后,你还会留我在你家。”不走不行哪,“我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对不起,我不是你以为的邻家男孩,很早以前就不是了。”
“你是想告诉我,你之前的言行举止都是……装的?”
“当然不是!”他急忙道:“我唯一瞒你的是我的感情,没有其他,之所以不说的原因就像刚才说的,我想靠近你,等你意识到我是个男人,而非你以为的男孩;但是……我的冲动破坏了一切,可见我的感情EQ很低。”
直率的话熨红她双颊,教她只能无措的咬紧下唇,不晓得应该说些什么。
她不是没被人追求过,甚至也曾出现过更疯狂的追求者——浮华绚丽的话语、价格昂贵的礼物等等,从踏进新闻界就不曾间断。
但没有一个像他言辞这么直接、坦率、单纯,甚至还带着歉意,为他的感情造成她的困扰而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