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动到几乎说不出话来,“可是……我也没有给你什么珍贵的好东西,这不过是一条只值七个铜子儿的手链。”
“在我心里,它够珍贵了。”她拨弄着上头的小小银铃铛,难掩羞涩。
从军紧紧握着她的手,激动而无言了。
此情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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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逛了快两个时辰,到最后冰娘一双腿又酸又累,几乎快走不动了,她的两颗晶莹黑眼珠还是频频转动,朝四周新奇又好玩的摊子看。
从军微微一笑,低下头温和地问道:“累了吧?我们到酒楼里吃个午饭,歇歇腿吧。”
她的大眼睛勉强从热闹的斗鸡场子移转回来,对着他央求道:“那等我们吃完饭后,可以再去看斗鸡吗?我以前从来没玩过呢,看样子好像可以给人下注。”
“你想赌斗鸡?”他有些讶异。
“可以吗?”她眼儿亮晶晶,希冀地道:“只要你借给我几个铜子儿玩,我保证可以赢钱回来还你。”
他皱眉了,却是因为她那个“还”字。“你要还我什么钱?”
“刚刚一路白吃白喝都是你付的钱,我总不好意思真敲你竹杠吧?”她也是有良知的人。“不过那条链子就让你送,我就不把那七个铜子儿算进去了。”
这小娘子,竟然还跟他外人似地讲客套!
从军不悦地道:“我不要你还钱,你是我娘子,提供你舒适的食衣住行育乐,也是做丈夫的责任之一。”
冰娘胸口一热,十分感动,她悄悄地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玩着他长茧的手指,“相公,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你值得的。”他坚定地道。
“但我们毕竟还不是正式的夫妻……”她的良心隐隐作痛。
“我们已经是了。”他眼底闪过一抹甜蜜,“何况等到半个月后举行婚礼,我们就更加确定彼此的名分了。”
“半个月后……”她猛然抬头,满眼错愕,“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件事?”
“我现在跟你说了。”他笑吟吟的看着她。
他有一个能干的管家和一大批忠心耿耿的家仆,里里外外都打点好,婚礼就订在下个月十五,现在只剩下带冰娘进宫向皇上禀明喜事了。
“可是我说过,我不想给除了府里以外的人知道咱们成亲的事。”她咬咬下唇,无力地道。
从军没有察觉她的异状,还以为她是害羞。“冰娘,我一定要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婚礼,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小妻子有多么值得珍宠。”
“可是……”她心慌意乱了。
“我们先去吃饭吧,一个早上你只胡乱吃了些点心,一定饿了。”他温柔却坚持地拥着她往前面一家酒楼走去。
冰娘额上冷汗微微沁出,她抬头望着灿烂的太阳,突然觉得头晕。
心底深处那隐隐的阴霾和隐忧又悄悄浮现,冷冷地提醒着她,过去的还未过去,却是随时有可能出现毁了她的未来。
从军搀着她来到京城有名的“醉仙居”,一见鼎鼎大名的红袍大将军和美貌动人的姑娘莅临,掌柜的在惊艳加惊喜之余,连忙殷勤地招呼着他们来到二楼的雅座。
风动竹帘影,丝丝映人碧,楼上的雅座以长垂落地的竹帘相隔,厢房与厢房之间只闻人声难见人影,雅致的布置,让就算是嗓门再大的人来到这儿都会忍不住压低声音,附庸风雅一番。
可是当他们才走上楼梯,走到靠窗的一处雅座时,右方的厢房里蓦地传来阵阵哄笑声。
“哈哈哈……”
“你这小子,除了会大吹牛皮外还会做什么?”
从军浓眉不悦地一蹙,看得掌柜的一阵心惊肉跳。
“咳,大将军,您请见谅,那一桌是平庸侯的公子和无用公的少爷,以及一群官家子弟聚会……”掌柜的边说边抹着汗,“他们……声音是大了些,但应该也不至于……呃,太大……”
吞吞吐吐又矛矛盾盾,掌柜的无奈尽写在脸上,
总之,他惹不起里头那群公子哥儿,又生怕大将军会见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从军浓眉一挑正想说话,冰娘不忍心,急忙安抚掌柜,“掌柜的,不要紧,有人声也比较热闹啊,你说是吧?”
她最后一句话是问向从军,不等他开口,她继续热络地道:“掌柜的,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好茶好菜统统拿上来,大将军要请客。”
“是,小姐。”掌柜的点头如捣蒜地应允,“马上来,马上来。”
等掌柜的下楼去后,冰娘拉着一脸严肃的从军坐了下来。
“别生气嘛,反正就当看热闹。”她淘气地眨眨眼。“好嘛。”
他缓缓地吁了口气,含笑地看着她,“我怕你觉得吵。”
“我说过,只要有你在我旁边,无论哪儿我都好。”她甜甜地回道。
她这句话完全地拂去他眉眼间最后一抹豫色,从军愉快地摸摸她的头,看起来高兴得不得了。
精致可口的菜肴和点心轮番送上来,掌柜的还沏了一壶上好香片送上,又在桌边说了一番好话才欢欢喜喜地下楼。
冰娘兴高采烈地吃着,从军体贴地为她夹菜去骨,斟着热腾腾的香茗让她润喉,微笑地盯着她大快朵颐的吃相。
就在这时,隔壁那桌公子哥儿们显然有些喝醉了,其中一个大着舌头说:“我说……你这小子真是个王八蛋……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丢人现眼一世不得出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跟你家里那个老虔婆……呃,根本没有人瞧得起……”
“金大富,你这醉猫胡说八道什么?”一个熟悉的清亮声音含悲带愤地响起。
正在跟一只大红螃蟹奋战的冰娘倏地抬起小脸,耳朵竖起——
“咦?”她手上的动作顿住。
怎么那个声音有点熟?好像在哪儿听过几回?
从军并没有认出那声音,只是有点惊异地看着她,“怎么了?怎么不吃了?不新鲜吗?”
“不是。”她急忙甩着油腻腻的小手,放在嘴边嘘道:“嘘,你听。”
他身形一顿,侧耳定神倾听。
隔壁桌已经开始烟硝弥漫,充满了浓浓的火气——
“我是醉猫?去你的,你才喝醉了,你以为你什么东西啊?哼!不过是个瘪三、烂货色……”金大富发怒起来反而不大舌头了,骂人骂得可溜了。“穷巴子、小兔崽子,大爷我们要不是看你可怜,你有本事跟大爷们坐在这儿一道喝酒吗?”
“金大富,你给我说清楚,谁要你可怜了,你……”那个清亮声音里充满了受伤和羞惭。“你也不过是个小小知府的儿子,你当自己是皇亲国戚吗?你不要瞧不起人,我有哪一点配不上跟你们坐在一块喝酒了?”
另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响起,“我说世公平啊,要老实说呢,你也算不上什么玩意,我们大家心知肚明,你们这一房早就没落了,穷了,要不是世大将军三不五时给你们家用度费,你和你娘恐怕早流落街头当乞丐去了。”
落井下石真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另外一人也加入了耻笑团。
“你以为你还是我们这票公子哥儿里的一员吗?傻子,我们肯让你跟,是因为看你像只跟屁虫跟在我们后头当小弟,实在是过瘾极了,哈哈哈……”平庸侯的儿子哈哈大笑道,“尤其是你那个又丑又老又笨的娘,几次三番央求我们去你们府里喝茶……啧啧,看她那副嘴脸就觉得可怜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