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服了以上种种的疼痛问题之后,在行动上所受的限制已然是降到了最低,这对务实主义的牧之芹来说,她还真想不出任何理由,为什么要占着病床数,继续浪费时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当废人?
既然没理由,那当然是打包回家,就算拿不动行李,包一包先寄放护理站,晚点再叫开始上工的姊姊过来拿也就是了。
所以她就这么一个人,以太空漫步一般的慢动作,缓缓步行出了病房,打算去办出院手续……
“小芹?”
才刚走出病房而已,就听见叫唤,那张超级适合玫瑰花背景的男人远远的走了过来,温雅的俊颜有着担心,也有着不赞同。“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好。”
要是换做其它人说出这种话,牧之芹一定会回嘴,“走开,别碍事!”
但因为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一个对他说话大声一点,都会让人自发性的感到内疚,自惭起是不是自己太没水准的狠角色,所以,她什么恶语也没出,只是摸摸鼻子的说:“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颜瀚雅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不想再躺在这里,我要回家。”她索性道。
“回家?”王子一般的男人显得十分吃惊,“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看着这日日报到,拿她当瓷娃娃一般小心伺候的男人,牧之芹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当然不行,你到昨天前都还因为伤口的关系在发烧,怎么能出院?”拎着刚出炉不久的补品,颜瀚雅牵起她的手要向病房里走去,“听话,回去躺好。”
牧之芹定着不动,眼睛盯着两人交握的地方。
“小芹?”
“颜先……颜大哥。”想起他的坚持,她改口,却觉得该声明一下,“虽然昨天我还在发烧,但那已经是昨天的事了。”
“所以?”
牧之芹很想要装出跟他同等级的高雅,但她做不到,只能白话以对,“所以没必要大惊小怪,毕竟,我身上的伤大多只是皮肉伤,本来不需要住院,更何况烧也退了,没有发炎的情况,回家休养就好了,不要去浪费人家的病床啦!”
“但是……”
“没有但是,事情就是这样,我要回家休养。”好坚持,因为已经发现到王子的存在感太大,即使只是医院的走廊,他们还是成为很多人注视的目标。
“这样吗?”沉吟了一下,颜瀚雅很快做出决定,“好吧!那回家。”
点点头,牧之芹很高兴两人达成共识。
颜瀚雅微笑着,大掌覆上她的头,揉揉那细软的发丝,最后轻拍两下。
她皱眉,对这种像在安哄抚娃儿一般的动作有些小不爽,但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看着他拿出行动电话,通知前往停车的蔡秘书绕回来接人。
然后事实证明,这个“共识”,有着一个很大、很大的分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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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蔡秘书流畅的把车子转向某道路时,有人发现问题了。
“要去哪里?”发问,因为那并不是回她家的路。
“回家。”回答得多自然。
“回谁家?”
“我家。”
“……”牧之芹无言。
她很不想这样想,把眼前俊雅贵气犹如西方王子的男子,跟自家那个实属天兵级的姊姊画上等号,但这种明显状况外的应答对话方式,过去真的只会出现在她跟她那个天兵姊姊之间。
这让她很难接受,因为她无法想象,除了她那个姊姊,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功力同样高深的人,明明很像在合理对话,但话意被扭曲误解的程度,是会让人气到吐血的那种。
因为不愿相信,她只好进行确认……
“我记得我们说好,我要回家休养。”她想确认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是啊!”颜瀚雅微微笑,响应她的确认,“回我家,让你好好的休养。”
“请问……”是牧之芹好有礼貌的声音,“为什么回家,指的会是回你家?”
“你们正在躲债,不是吗?”
一语命中她们姊妹的问题。
虽然她机灵,一得知爸妈跑路的事,趁着事件刚发生就连夜收拾细软,带着姊姊逃回求学时住处,但终究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被欠债的总是会有管道,那些被他们爸妈倒债的人,迟早会挖出他们两姊妹的底,知道这间公寓的存在,然后循线追来。
就算这间三房两厅的小公寓是登记在她们姊妹的名下,但被倒债的人有哪个人会有那种心情去管屋子的产权人是谁?
在台湾,被欠钱的人只会讲父债子还,到时难保她们姊妹不会受到一些骚扰,就像新闻上那些丢鸡蛋、洒冥纸的。
要真闹成那样子……
光是想,牧之芹的表情就忍不住变得凝重,而提起话题的人只是温和的拍拍她的手背,要她放宽心。
“为防万一,在你爸妈出面前,你先跟我们住吧!”颜瀚雅是真的想过了,用她的处境为她设想,他微笑道:“我们家有些大,爸爸、妈妈嚷着退休后就常年不在,除了煮饭的王伯跟打扫的张妈,平常屋里就我跟瀚君两兄弟住。”
他尽量不想要她有心理负担,极其体贴的说道:“我那个弟弟是个工作狂,平常忙着工作,整天早出晚归的,害得我们家实在有些冷清,你们姊妹搬过来住,正好热闹一些。”
场面话,这全是为了不让她有心理负担的场面话,她知道,她都知道的。
要是她的个性能够坦率一些,有她姊姊的百分之一的直率与热情,对于他这时体贴的提议,她应该要直接表达出她内心中的无限感谢之意。
但她之所以会是她,除了较之同龄小孩的早熟与务实,加上一点点凡事要先行计划的性格,也因为她小老头般的别扭个性。
“你这样信任人,不太好吧?”板着一张还带着青黑红紫色彩的小脸,她一脸严肃,“如果我是心怀不轨的坏女人,你这样不就引狼入室了?”
她指正他,觉得他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太随便,太不应该了。
颜瀚雅该要觉得受到冒犯、该要觉得不舒服,至少要表现出一丁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那种被反咬一口的气愤。
但他没有,看着她义正辞严的模样,他笑了。
“笑什么?我是说认真的。”瞪他,口气益加的凶巴巴,“要是我骗光了你的家产,你怎么办?”
轻笑出声,颜瀚雅只问她,“你会吗?”
“这……这不是我会不会的问题。”被问住,牧之芹有点气急败坏,指出问题的重点,“是你应该要多一点警戒心才对。”
摸摸她的头,再次当她是小娃儿一般,揉揉那细细的发丝,他只是问:“喜欢吃什么菜?我让王伯准备,家里好不容易热闹了些,他总算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一定会很开心的。”
看着他温柔的笑,挫败感让牧之芹皱着小小的眉头,努力要厘清心中那阵复杂的感觉。
他好像不把她的话当作一回事,又像在哄小孩一样的揉着她的头了,现在是怎样?
她是被看轻了?
所以说的话才不被当一回事……
还是他太搞不清楚状况?
就跟她家那个天兵姊姊一样,不晓得世上是有坏人的存在,只当遍地好人,就该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大家手牵手、心连心,一起创造一个世界大同的美好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