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父亲可是秦业秦大人?”范飙尘猜测道。
晤言扬扬眉。“没错,正是一生忠肝义胆,却被昏君错杀的秦业!”
范飘尘闻言又惊又喜。晤歌竟是秦业大人的千金,而他不仅怀疑她,还一再让她心伤……
范飘尘激动地对她说道:“秦姑娘,晤歌的这个仇,我替她揽在身上了。你放心,你们的仇人很快就会伏法,相信我。”
晤言感到一股热流由眼睛内烧烫窜出,她挽衣跪下,将密函奉上。这是在边关时,淳儿烈交予她的书信,里头记载着庞世尊与淳儿烈的父王联络,欲叛国的证据。
晤言露出今天晚上,或者该说是这十年来,最真挚、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将军,有你这么一句话,我们姊妹总算安心了。如此大恩大德,我们铭感在心,日后若有任何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一定会不惜代价为你做到!这是庞世尊通敌的证据,希望能加速定他的罪!”
范飘尘赶忙上前扶起她,唇畔挂着一抹笑。“不需要行此大礼,晤歌是我做这件事唯一的理由,也是我唯一想要的报答。”
他看着密函,接着说道:“皇上是怀疑庞世尊的,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而他又权倾一时,所以只让我就近监视牵制他,不过现下看来,他是插翅也难飞了,就让他进天牢里作他的千秋万岁大梦吧!”
晤言欣慰地望着床上依然沉睡的姊姊,真心为她感到高兴。如此一来,她总算能放心地离开了。
“我要走了,姊姊就交给你,你会让我放心的,是吗?”
范飙尘以坚定的眼神看着她。“我保证。”
晤言嘴角含笑,静静地退出房门。她安了心。此后只有一件事要办,那就是帮助淳儿烈顺利登上可汗之位,并且说服他与大唐修好。而这也是她能给姊姊和范飘尘最好的结婚贺礼。
大唐是她的故乡,但却是回纥丰富了她的生命。原本,大唐的兴衰,她是可以不予理会的,不过姊姊既然找到了心爱的人,也必定会长留中原,那么她就要誓死捍卫姊姊未来的安定生活。
为了这个目标,即使耗费她一生的心力亦在所不惜!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邪美傲然的身影,心下蓦地一痛。
别了,以后怕是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他若发现她的不告而别,会勃然大怒还是松一口气呢?
随即,她坚强的甩掉脑中的影像及杂乱的思绪,俐落地上马,向前奔去……
告别了范飙尘,也告别了自己心上对中原这块土地的唯一眷恋。
一样是为了复仇大计而牺牲、奔忙,晤歌有幸遇得范飙尘的真心爱她;而她呢?
千拼万凑的,竟然凑着了杀父的仇人……
只要一思及此,她便觉得全身发颤,心上街未愈合的伤口,又再度被揭了开来。
她……她竟然爱上了杀父仇人,甚至还因此狠不下心动手杀了他,为爹爹报仇
她无法原谅自己,她的恼恨无从宣泄,只能以贝齿用力咬紧下唇,直至渗出丝丝血痕,方能稍稍麻痹些许理智。
快马加鞭,她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奔出中原这块令她心伤的土地。
唯有回纥这块曾经收容她的土地,能够再度接纳她。
风在耳旁呼啸,人声、城迹也渐渐隐遁。她的长发散落,随风飞扬,但她不在乎,她的心中唯有一个信念——追上淳儿烈!
照理说,无论她再怎么赶路,也追不上淳儿烈他们的。但,她相信淳儿烈势必会因为担心姊姊的伤势,而缓下前进的速度。
果不其然,风尘仆仆地赶了许久的路,她终于在黄沙飞扬中见到了人影。
秦晤言夹紧马腹,策马狂奔,很快地便掠过无数回兵,直驱前方领队的头头。
在被众人包围之前,她已一跃而起,避离无数大刀,施展轻功,纵身跃向淳儿烈。
突如其来的混乱,本让淳儿烈欲将剑刺向来人,然而,在千钧一发之际,却因那熟悉纤细的身形而快速将剑收了回来。
他大声吓阻周遭欲群起而攻的属下。“是晤言!”
中气十足的声响,止住了所有欲动的士兵,一眨眼,晤言已巧笑倩兮地落在淳儿烈的马上。“哥哥好眼力!”
“我们好歹是青梅竹马。还有,下次别这么玩了,小心把命玩掉。”淳儿烈苦笑道。
“知道了。哥哥若真当我是妹妹,那就让我回回纥帮你吧!”
淳儿烈看着眼前的绝美容颜,开口问道:“你真的舍得离开晤歌,和我一起回去回纥?”
“虽然我不是姊姊,但,至少我可以成为你的左右手,不是吗?”秦晤言开怀地笑道,但眸中却闪过一抹悲伤。
淳儿烈捕捉到晤言眼中的神色,心里有了个底。“我想,中原你该是待不下去了,我带你走吧!”
“不是待不下去,而是中原有姊姊就够了,我要去另一处地方努力。”秦晤言不甘示弱地辩解道。
“晤言,认识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晤歌,自己离开呢?我不逼你告诉我实情,只是要你知道,在我面前,你毋须伪装坚强。”
秦晤雷心中一阵紧揪,热泪袭上眼眶,鼻头顿时一酸。什么时候起,她竟变得这么脆弱?从前的她分明是个冷静、冷情,像男儿一般志在四方,不将小情小爱放
在眼里的人;而今,竟因为一句话,而有热泪盈眶的感觉。
“淳儿烈,真好。我毋须言语,你就能了解我的心意。看来,以后我不会活得太辛苦。不过,拥有我这帮手,你一定不会后悔的。”秦晤言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然而,在烈日当头的大漠中,淳儿烈突然打了个哆嗉,全身泛起一阵凉意。
大漠突地刮起了一阵风,卷起了滚滚黄沙,似乎预告着风暴将起。
沙叱利全身散发着令人退避三舍的强烈怒气。整张脸依旧邪美、依旧面无表情,但,其实他全身上下都充塞着怒气,那饱涨的怒意,仿佛随时都要挣脱身体的束缚,爆裂开来。
还没爆裂之前,那蓄势待发的强劲气流已让周遭的人不敢靠近,要真让它进射出来,那还了得?
因此,众人是有多远避多远。
沙叱利完全无视于众人刻意与他隔开的距离,他兀自陷入一种混杂着焦虑、气愤、紧张与失落的情绪里。
她怎么可以趁他出外执行任务时离开?怎么可以在他爱上她之后,不留只字片语、毫不留恋地离开他?
他愤恨地将手里握着的银制酒杯往墙上用力一掷,浑厚强劲的力道,让酒杯硬生生地镶嵌在墙上,伴随四散的酒液,形成一幅骇人的场面。
周围早已退离至远处的人,仍不晃被这幕景象给震住了呼吸,因惊诧而大张的嘴,始终恢复不了原状。
很少……喔,不!是几乎没有人见过冷邪的沙叱利有过这种超乎理智的情绪反应。在他们眼中,沙叱利始终是个泰山崩于顶仍能对弈、饮酒,谈笑自若的人,而今竟会有这样失常的表现,实在很难令人相信。
大伙儿不禁也联想到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秦晤言。自从秦晤言消失之后,沙叱利的脾气就开始变差。而且,每天发了狂似的四处找寻秦晤言;回到庞府后,则又不断地喝酒……
难不成……
大伙儿兀自地揣测,并忍不住用眼神传递一些彼此心知肚明、恍然大悟的讯息。
沙叱利不在乎他们在臆度些什么,他只在乎一件事——秦晤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