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厨房里的大灶。”
“大灶坏了可不得了,要入冬了。”喃喃自语着,接着问向脸色已明显难看的店主。“店主,如何?刚刚我看你们谈了一会儿,你何时会到柴姑娘家帮忙补灶?”
“明、明日一早。”眼看话题愈来愈接近问题核心,店主额上的汗怎么抹都抹不干。
“柴姑娘,明日一早行吗?”东方卦戏马上回头问:“若行,正好我有些事想找你谈,明日我也去你那儿叨扰,你不会不欢迎吧?”
没多问是什么事,离赋只是低头陷入思考,而这一思考,却是好一段时间不曾开口说话,就在东方卦戏以为她不会开口的同时,低低淡淡的声音正好响起。“不会不欢迎。”
他干笑,“唉--你思考得还真久啊!久到我以为你是在等我自己打退堂鼓了。”他差点以为她是在暗示他做人要懂得羞耻心。
离赋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姥姥交代的话,姥姥只说要我最好别下山,没说他人不能来访,所以应该没关系的。”
“你姥姥的话,你记得还真清楚。”心头不知怎么有点酸味,她姥姥都不知过世几年了,说过什么话她全记得一清二楚,倒是他跟她见过好几次面,却老是记不得他,这其中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记得清楚是因为忘不了啊!”离赋低喃着,却马上转头面向店主。“店主,我身上没碎银,您刚说的八两……”
“无妨!”慌张打断离赋的话,店主硬挤出一抹笑。“您身上没碎银无妨,待明日帮您修好再给就成,工钱加上材料费,总共三两。”
“三两?可刚刚……”
“口误、口误。”瞥见东方卦戏似笑非笑的表情,店主一边抹汗,一边试图反黑转白。“刚刚我算帐算胡涂了,神志有些不清,所以报错价,请您还多多海涵、海涵。”
不敢看东方卦戏,店主既解释又陪笑,就是希望离赋能善心大发,别拆了他的台。
只是,他哪知道离赋压根就不懂他内心的压力和情绪转折,只是在心中惊喜着比预估还要低很多的价码,如此,她就可以买更多绣线和布面,而且还可以买更好的食材做成年菜孝敬祖先。
看离赋一下困惑、一下惊喜、一下思考的多变表情,东方卦戏当下就明白她不懂自己又被人骗了。
笑了笑,心头想着这年头奸商还真不少,柴姑娘单纯所以总是被人欺,但弱肉强食是定律,他没道理为她出头。可不知为何,每次见她被欺,他就是忍不住想为她出头。
虽然,她记不得他,让他觉得很委屈。“柴姑娘,店主说三两就三两了,若你不满意,我还可以帮你杀杀价,看能否便宜些。”
“可以杀价吗?”
“这就要问店主懂不懂得做生意了?”东方卦戏笑瞅着店主。
“这……当然行,若姑娘愿意往后常来光顾我这家老店,或是帮我介绍些客人,那我这次就算你成本价。”牙一咬,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店主当下说出连狗都会帮忙哭的亏本价码。“一两!”
“真的吗?”离赋更加惊喜。
“真的。”真的真的,别再逼他了,否则店主真的想上吊自杀了。
“君子一诺千金,商人一诺万金,既然店主都这么说了,柴姑娘自然可以相信。”拍拍店主的肩膀,东方卦戏笑得好不灿烂。“好!不愧是老店、老生意人,真有人情味,我欣赏你。”
“能让东方爷欣赏……是我的荣幸。”店主哭丧着脸说道。
“好啦~~事情谈妥了,接下来柴姑娘还有什么事要忙?我可以帮忙。”
“嗯!要买绣线、绣布和食材。”
“那就要到东街去。”用扇柄带着她一起走出店门口后,忍不住又问:“柴姑娘,你真的记不得我了吗?”
“我们真的见过吗?”
“当然是见过才会认识吧?我是说……我的脸应该会让你印象深刻才是。”
“这……还好吧?”离赋回得有些心虚,不敢说自己根本连一点印象也无。
“这样啊~~”东方卦戏嘴角一抖,但立刻挤出一抹迷人的笑花,“那换成我这笑容吧!你不觉得很灿烂耀眼吗?有没有觉得很像上头的太阳?”
“呃……”离赋抬头看看上头的太阳,好刺眼,让人忍不住想别开眼,笑容像太阳……像吗?
“看你这表情……老实说,我不介意你保持沉默。”东方卦戏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狂念我佛慈悲十句后,再不死心地继续开口,“不过你再看看,我这身材、气质、头发、打扮,有没有哪一项你觉得还不错,挺欣赏的?”
停住,看了东方卦戏几秒,离赋咬了咬唇,缓缓开口,“公子,我……”
看见她为难的表情,东方卦戏立刻开口,“我拜托你继续保持沉默,别告诉我实话。”捂住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不敢再让自己遭受打击。“最近不知为何,心脏有点脆弱,我很害怕我会承受不住啊!所以你千万别说话,什么都别说,就当我什么都没问过吧!”
呜呜……再也无法承受打击了,他真的魅力不再了吗?怎么她老是不欣赏他又记不得他?这是多么残忍的行为啊!
不行!不管花多少时间,今日他一定要让她对他印象深刻。
第四章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雾无觅处……
那是一个阳光未醒、万物静谧的秋日清晨,小女孩嘴里哼唱着姥姥教导的歌谣,稚嫩可爱的嗓音在山间来回缭绕,一如那打着赤脚拿着空钵奔跑的身影,像只勤劳的蝴蝶穿梭在山丘上的树木花草问,来回汲取绿叶花蕾间的露水,打算收集起来给姥姥喝,甜甜的,对身体也好。
可奔跑的身影却突然踩了煞车,慢慢地往回踱。
对面山坡上的三抹身影缓缓前进,小女孩先是疑惑地蹙起眉头,往前跳了几步,凝着眼看了几秒,然后才惊疑地叫了出来。“姥姥,你看!”
“看什么?”姥姥瘦小的身影站在自家后院的方亩田地中,拿着锄头一下一下地松着地。
“那边、那边,小毛跟着两个没看过的叔叔走呢!”
“小毛?那个赖床大王?稳地还在打鼾中呢!小丫头看错了。”姥姥笑了笑,依旧低头拿着锄头松着地。
“才没看错,又黑又瘦还一头癞子,分明就是小毛,丫头才没看错。”小女孩跑到姥姥身边,仰头扠腰坚持自己没错。
“这丑样的确是王家小毛。”看着唯一孙女可爱的模样,姥姥慈蔼地摸了摸那灵动圆眸上的亮发,然后放下锄头转首看向小孙女指的方向,“小毛,在哪?”
“就那棵大杉树下啊!”小女孩指着村子孩子常聚集一起玩游戏的大杉树,“小毛、黑叔叔、白叔叔,三个人,很清楚的。”
“什么小毛,连只毛毛狗都没有,小丫头眼睛比姥姥还钝哪!”姥姥看了半天,却只看到一双双蝴蝶飞来飞去。
“有、有!姥姥眼睛才钝,明明就有,他们正往垄儿地走去……咦?怎么不见了?”原本清晰的人影却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小女孩吓了一跳。
“本来就没有,哪来的不见,小丫头在作白日梦。”姥姥调笑着小孙女。
“丫头才没作白日梦!”小女孩立刻气鼓鼓起撑起脸颊。
“是是,咱家的小丫头没作白日梦,只是眼睛花了。”戳着那气鼓鼓的嫩颊,姥姥继续逗弄着小孙女,却教一旁急急传来的慌叫给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