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艾琦应了一声,眼睛里又开始蒙上一层淡淡的忧郁。
“看,你又开始了。”意识到她的沉默,王宇伦又开始劝道:“你真的不用担心,就当作陈景珫只是来祭拜董事长的一个朋友就好了,凡事顺其自然……”
“你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怎能要我把他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艾琦有点气他的“风凉话”,他不是自己,当然体会不到她心中那种害怕见到陈景珫的感觉。
“要不然你说该怎么样?我们要不要请一团乐队、到机场铺红地毯、找人献花、找记者采访,这样你就会好过一点吗?”对着她的死脑筋,王宇伦也开始有些不客气。
感觉到他的不耐,艾琦也想到不应该把自己的情绪发在他身上;然而,尽管心中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心里极度的压力和不安还是无法让她改变。
“宇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可不可以讲一些有建设性的话?”
“我说的话已经很中肯了,是你听不听得进去的问题。我知道陈景珫不是普通人,但是现在又能怎么样?你改变不了伯母和他父亲的关系,也改变不了他父亲去世的事实。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把他接去参加董事长的丧礼、再把他送回美国就行了。过了今天,你会发现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工作依旧要做、生活仍然要过,就是这样。”
艾琦静静的听着。王宇伦的话一点都没有错,对于很多事情她只称得上是第三者而已,比如母亲和陈仲德的感情。
虽然她曾经不谅解母亲成为别人婚姻里的介入者,但毕竟那不是她的感情,她无法对那段感情下任何评断。
就算在陈仲德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的时候答应进入公司里帮忙处理公司的业务,也不代表默认他和母亲的关系。心底深处,她一直无法释怀母亲和陈仲德的感情,她认为不管怎么说,都是母亲抢了别人的丈夫、抢了陈景珫的父亲,所以才会对即将见面的陈景珫产生一种深深的罪恶感。她不知道陈仲德的妻子和儿子对他另觅温暖是何看法,所以,对于即将见面的陈景珫,她是千头万绪,好像自己就是抢了他父亲的人一样。
她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想的是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陈景珫、该和他说些什么,而这就是她的烦恼所在。
她也希望事情能够像王宇伦说的一样那么轻松又简单,只要把陈景珫接来后就把他送走,不会有太多的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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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好车,两人走进中正机场的接机大厅,电子看板上列出几十班班机的起降地点和时间,找到了陈景珫的班机时刻,上面写着准时到达;看看手表,还有半个钟头飞机才要落地。
王宇伦体贴的去买了杯咖啡递给艾琦。“坐一下吧,飞机到了之后还要过海关什么的,加上等行李,至少还要一个钟头以上呢。”
接过了热热的咖啡,艾琦对他投以感激的一笑。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两个人本是大学的同班同学,毕业后从没有联络,却那么巧的在陈仲德的公司里遇见他。王宇伦在财务部门待了四年,是陈仲德满信任的一个财务主管,为了让艾琦尽快进入状况,也征得了他的同意,于是开始担任艾琦的特别助理一职。
对此,艾琦常常觉得亏欠,但是王宇伦却是甘之如饴且自得其乐,原因无它,只为了艾琦在大学时期便已是他心中爱慕的对象;再说,做为总经理的特助也不比财务主管差。
幸亏有他,艾琦才能在陈仲德去世之后不致于手忙脚乱。他着手帮忙打点告别式的所有大小事务,也提醒艾琦应该通知陈仲德在美国的家人。
艾琦从没有见过陈仲德的家人,仅知道他的妻子和唯一的儿子住在旧金山。虽然他们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知道陈仲德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但也没有来台湾看过他,这让艾琦更相信陈仲德的家人是无法原谅这件事的。所以当王宇伦提醒她该通知他们时,她怎么就是打不出通知电话,到最后还是由她母亲来完成这件事。看着母亲对着话筒谦卑而恭谨的态度,艾琦又恨自己为什么要让母亲去受这种罪。结果,陈家决定派陈仲德的独子陈景珫来祭拜父亲。
因为陈景珫很小就移居美国,对台湾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艾琦只得来接他,并帮他安排住宿和参加明天的告别式。对于这个母亲千万拜托的任务,艾琦可是以十二万分慎重的心情来办理,她想,母亲或许对陈景珫怀有更深的歉意吧。
“丑媳妇早晚都要见公婆,你就放轻松吧吧!”看着艾琦的眉头不自觉又皱了起来,王宇伦试图改善她的僵硬和紧张。
“拜托你别乱开玩笑了。”艾琦白了他一眼。
“我只是要你别那么紧张,又不是来迎接外国使者,犯不着如此慎重其事。”
“懒得和你说。”丢下一句话后,艾琦干脆站起身来走到前面去,好避开毫无实质建议或帮助的宇伦。
喝完了咖啡,转头看见王宇伦正气定神闲的跷起二郎腿在看报纸,她再一次体认到这回真的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上她了。有了这种体认,心中反而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烈,她吸了一大口气、挺起胸膛。
飞机终于到了。
仔细看着每一个从海关走出来的男人,艾琦深怕自己一个不留心就会错过了陈景珫。
她没有见过他,对他的印象是来自陈仲德保存的一张照片,而那张照片大概有十五年的历史,照片里的陈景珫大约才十五、六岁,戴着一副黑色宽边近视眼镜,模样有点像书呆子。换算起来,他今年该有三十、三十一岁了。她在心里祈祷:他的长相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改变,免得她认不出人来。
第二章
头等舱的乘客有优先下机的权利,因此,当飞机一停妥,唐丞衍便快速的往前走,以拉开和经济舱里那几个笨蛋的距离。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强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即使是他的父亲——麒麟会的龙头老大。
天龙会是一个具有将近百年历史的国际性秘密组织;总会设在日本的天龙会,在美国、香港、中国各设有麒麟、天衣、青龙分会。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的天龙会近几十年在商业经营有成,在小有名气之后,已完全脱离黑社会集团的形象,也绝对禁止会里成员从事任何非法行为。
而在美国拥有相当雄厚政商背景的麒麟会,在由曾服务于美国情治单位的唐中掌门之下,除了各种正常的商业活动之外,暗地里则凭藉着强大的国际人脉和情报实力,以及会里许多精锐成员,专门协助警方侦办各种跨国型犯罪,可说是有名的“地下警察”。只是近几年来深感年岁渐长、体力渐衰的唐中开始产生了退隐之意。在他的接棒人选中,唯有自己亲生独子唐丞衍有较大的出线机会。
二十八岁的唐丞衍是哈佛大学犯罪心理研究硕士;从小开始学空手道和太极拳的他有着深厚的功夫底子,对电脑程式的破解有极大的兴趣和研究,平日大多待在自己的电脑工作室里钻研各大企业的电脑程式。
虽然早在前一代便移居美国,唐中却是个不忘本的中国人。他相信中国的文字和语言结构在全世界来说是最有深度,对人类的智力启发和胸怀有着绝对的帮助,所以严格要求儿子学习中文,因此唐丞衍的美语和中文程度几乎是相当的;而从他的外表看来,他同时拥有受西方教育影响的开放和自信,也有着中华文化的内敛和沉稳。若论领导能力和实力,唐中不避嫌的觉得儿子是最佳人选;问题是,向来喜欢自由和不受拘束的唐丞衍并不想接替父亲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