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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她从头到尾都避开赤兀扬的目光,像是此一生,她从不认得他这号人物似的。

  年总管被鲁含菁行此大礼,整个人一时变得很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鲁含菁的态度虽然与以前一般的清冷,但在这清冷中又带着距离、客气与生分,活像她是另个人一样。

  “堡主——”年总管转过头询问赤兀扬的意思。

  赤兀扬步下台阶,接近这个折腾得他几近发狂的人儿。

  她看他的眼神竟是如此的陌生——

  她当真不认得他了吗?

  他攫住她的下颌,强迫她看着他。

  “你是谁?”他打颤的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深处问出,多情得让人感伤。

  宛儿那清澄的眼无畏无惧地与他深遣的眼眸对上,她回答他遭:“我是芽儿的娘。”

  “名讳?”

  “霍氏。”

  “我问的是你的闺名?”他无意知道她嫁的人姓什么叫什么。

  赤兀扬突如其来的怒气,让宛儿感到吃惊。

  这人喜怒无常,如果芽儿留在他身边,只怕会有脑袋不保的一天。顿时,宛儿的恐惧一扫而空,她就像只母鸡似的护着芽儿,迎面对上赤兀扬灼灼逼人的目光。

  “宛儿。”她说出她的闺名。

  是宛儿,不是含菁!

  赤兀扬失望地叹息一声,原本攫住宛儿下颌的手像是失去力量,陡地放开。

  他的表情仿如遭人重击,显得既落魄又失魂。

  宛儿清澄的目光对上他的失魂落魄,心口竟紧紧地一揪,有了不舍的痛意。

  她穷其一生,从没见过有人的表情竟是如此的凄惶哀绝,宛儿放软了口吻,请求赤兀扬,“让我们母女俩离开,芽儿还小,不适合服侍堡主。”

  宛儿将手里拿着的一袋银子原封不动地奉还。

  赤兀扬没有伸手去接,他愣愣地望着宛儿,不懂没有关系的两个人,为何会有这么相似的面孔?

  她真的不是鲁含菁吗?

  赤兀扬的眼宜勾勾地望着宛儿。

  如果她不是,那她的断臂、她的相貌却又与鲁含菁如此雷同,这又作何解释。

  但倘若她是,那么当年死在他怀里的人儿又是谁?

  赤兀扬盯着宛儿瞧,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些端倪。

  她的眼无畏无惧,落落大方地迎向他的审视。

  她的表情、眼神都不像是在做假,难道她真的不是他牵挂的人?

  他该放她们母女俩离开,毕竟,鬼城从不强人所难。但——赤兀扬的视线移往芽儿,望向她那小巧可爱的面庞,他发现对于她们母女俩,他竟有一分难舍的情感——像是与生俱来似的。

  他向来就独来独往惯了,从没有归属的感觉,而这对母女竟让他有了家的眷恋——这又是怎样的天意?赤兀扬不明白。

  他望着宛儿母女俩,而眼中的眷意更深了。

  “我允许你们随时可以离开。”他说:“但芽儿颇得我的缘,如果霍夫人不嫌弃,可否让令嫒留下来小住几天??他开口留下芽儿,却没留宛儿!

  鬼城内的众弟兄们听到赤兀扬的话,莫不大吃一惊。

  “堡主——”年总管以为赤兀扬就这样要让宛儿离开。

  赤兀扬却扬起手,打断年总管的话,静待宛儿的答案。

  人家都好意相留了,宛儿能拒绝吗?

  “好、好吧!芽儿就留在城内住个几天。”宛儿答应了。

  “那霍夫人呢?”赤兀扬又问。

  “我、我当然是先走一步。”她预备先回家。

  “霍夫人是嫌弃鬼城是个小地方,所以不愿留下来照顾亲生女儿?”赤兀扬故意曲解宛儿的意思。

  害宛儿只能急匆匆地解释说:“不,不是这样的。”

  宛儿实在不懂这鬼王是怎么一回事,刚刚他明明没有留她,她怎么好意思说她要留下来照顾芽儿?这会儿他倒好,光明正大地指责她抛下稚女,放着不管,打算自个儿先打道回府。

  唉!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

  “倘若堡主不嫌我们母女俩住在这里麻烦,那么,我与芽儿就在这叨扰堡主几日。”宛儿碍手局势,只好自己开口要求留在鬼城。

  赤兀扬这才扬唇而笑。

  只是,他那笑隐藏着一抹令人心惊的吊诡,宛儿乍然撞见那抹笑,心里竟黑压压地聚合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像是她待在鬼城是非常不智之举,好像近日之内即将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突然间,宛儿有点后悔提出暂住鬼城的提议。

  不知赤兀扬是有意抑或是无意,他竟将宛儿母女俩安置在含风馆。

  含风馆内清幽雅致,内有佛堂、主榻、偏榻以及一个待客用的小厅,踏出川堂,走出主屋,只见佳木茂盛、奇花绽放,再走数步,渐向北方移去,便是后花园,那儿有大株的梨花,阔叶的芭蕉,转过假山,视野便开阔起来,而“养心亭”便立于其中。

  见着此番奇景,宛儿胸口翻腾着一股怪异的感觉。

  这景、这亭,她仿佛似曾相识——

  “娘、娘——你瞧瞧这儿有蝴蝶呢!”芽儿在亭子外随着蝶儿转。

  一名婢女手里端着两碗冰镇莲子汤前来。

  当银儿乍见霍夫人的一刹那,端盘上的莲子汤险险翻倒。

  那是鲁含菁姑娘吗?!银儿觉得分明就是,可怎么堡主爱鲁姑娘爱得那般深刻,却认不出来?不仅如此,在堡主传唤她服侍霍夫人之际,还特别交代要她别将霍夫人当成鲁姑娘。

  堡主不许她胡乱认主子,但——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鲁姑娘啊!教她怎么能不认?

  银儿禁不住情绪上的激动,咬牙颤抖着。

  宛儿察觉到银儿的不对劲,主动出声询问:“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宛儿拿出手绢,抚上银儿的脸。

  她脸上的表情盈满了关怀之意,但银儿却感到无比震惊。

  鲁姑娘从来不曾主动与人如此亲近过,而霍夫人的主动示好并没有让她感觉到贴近,只觉眼前这个人除了面貌之外,竟陌生得让人起疑。

  莫非这个人——真的不是鲁姑娘?!

  银儿乱了。

  她的脸色因困惑而益显苍白,宛儿将银儿手中的莲子汤接过来,再叫芽儿擦把汗、喝莲子汤。

  银儿从来没见过鲁含菁的脸上有这么多表情过,可现下——抱着芽儿小姐的那个人脸上的表情虽然淡淡的,但可是笑脸盈盈,充满着母慈呢!

  而且——在这当口,霍夫人还轻轻地哼着曲子。

  哼曲!

  那是鲁姑娘从来不曾做过的事。

  鲁含菁向来只弹琴,不哼曲,:所以,眼下这个人只怕真的不是她的鲁姑娘了。

  银儿幽幽地叹了口气。

  听见银儿的叹息,宛儿的内心深处的某根弦竟莫名地受到牵弓I,她抬头望了银儿一眼,见到银儿脸上有淡淡的愁绪。

  刹那间,宛儿脸上闪过一丝令人费解的歉意。

  银儿没看到,但一直在监视宛儿的赤兀扬看到了。

  “调查得怎么样了?”

  次日晌午,出城去的年总管回来,便与赤兀扬关在书斋里密谈宛儿的身世。

  “听说五年前,霍家夫妇俩才定居于猛虎岗山脚下,他们平时深居简出,街坊邻居们也不知道霍家的身份背景。”年总管将他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赤兀扬。

  “那宛儿的相公呢?你见到他没有?”赤兀扬急着想知道宛儿的相公是谁,只要查到那人的底细,那宛儿究竟是不是鲁含菁便立刻分明。

  然而出城去调查宛儿家世背景的年总管却摇头说:“霍相公出城办货,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不会回来。

  “是吗?”听到这里,赤兀扬脸上的表情一暗。“这意味着此趟咱们是毫无收获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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