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啊……面颊微热,她有些尴尬的眨眨眼,暗嗤自个儿怎会有这样不知羞的想法。
长长羽睫一忽扇,不意瞥见他唇边沾上些许豆腐渣子,不多想,她立刻自袖里掏出向来惯用绣有绿芙蓉的丝绢,轻轻地往他脸上擦拭。
“慢点儿,瞧你,吃得跟个孩子一样。”呵呵轻笑,她左擦擦右抹抹,心儿怦怦,脸儿红红,缓缓吸气,努力使自己心平气和……目光随着手里的帕子移动,就是不敢直视。
浅声一笑,张绍廷轻轻握住她的柔荑,双眸紧瞅着那略显慌忙的稚气脸蛋儿,情思一动,轻唤:“蓉儿……”
咦?这情景这对话好熟悉呀!以前似乎有过,那时也儿张大哥和她是如此靠近,慢慢的、慢慢的……
“大人!”
远边传来一声极煞风景的呼唤,旋即,风尘飞扬,只见石彪急冲冲地自回廊弯处猛然停住脚步,身一转,朝石亭直奔而来。
“大人,京城发来八百里加急廷寄。”他大气也不喘一下,恭恭敬敬的把一封密封的书信递了过去。
张绍廷挥挥手,将石彪给遣了下去后,迅速拆阅。
这一瞧,面色越显越白,他紧皱着眉,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接而,默默地阖上,竟兀自独思起来。
见状,苏蓉蓉万分不解,朝放在案上拆封开来的信函瞥了眼,出声轻唤:“张大哥?”
猛然回神,他回过首,对上她疑惑迷茫的眸子,半晌,抬手笑笑地抚着她的发,只道了句:“没事。”垂下眼,他拿起瓷匙,舀着还剩半碗的豆腐脑儿,脸上仍是一贯的淡笑。
有事没事,她岂会看不出来?苏蓉蓉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帕子,见他仿若没事的笑,心底便一阵酸意。
难道,她真就这么不可信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夜凉如水,街衢静悄。
天色异常漆黑,就和墨染一般,连丁点的月光都叫乌云遮去。苏蓉蓉以手托着腮面,倚在窗棂前发愣,柳眉似蹙非蹙,目不斜视的望着被黑暗隐没的前方。
“阿姊,你一个人在那儿做啥?该不会是在想你的张大哥吧?”一张稚气的脸蛋突然出现在眼前,直冲着她笑。
苏喜喜不动声色的闯进房,真唬了她一大跳。苏蓉蓉不由在心底暗骂,伸指弹向他的前额,恶声恶气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啊,痛死了!“还能怎么进来,当然是用脚走进来呀!”难不成用飞的?苏喜喜立刻往后跳离三步,双手捂着发疼的额头,扁嘴嘟哝:“我又没说错,你本来就是在想张大人嘛!”还不承认,那一脸思春模样除非是瞎子,明眼人是一见即知。
“你还说!”苏蓉蓉闻言羞赧,一时脸面过不去,握着粉拳抬手就要打,幸苏喜喜机灵,赶忙涎笑讨饶,这才罢下手,只拧了道脸皮,气呼呼地道:“下回可不许你再这样了。”
双眉打成八字结,苏喜喜揉了揉自个儿的面颊,瞥了眼她手中的手绢,忍不住又起淘气,一把抢过凑到鼻间闻上一回,刻意大声叫嚷:
“真香啊,不过这味儿怎么这么奇怪,之前熏得可不是这样的香味呀?”
“之前熏了什么香你又知道啦?快还来,别用你那手给碰脏了!”
真是见色忘弟。嘴里咕哝,苏喜喜索性一屁股霸住其中一张木椅,大刺刺地翘起腿,看见八仙桌上的糕点就胡乱往口中塞。
“对了,我和张大哥的事肯定是你同娘说的,是不?”
听得这话,嘴里的糕点差些噎住,他连忙倒水猛灌。
“才没有……”他只是和娘说了张“大人”的事,至于张“大哥”,他可是一字半句也没提。苏喜喜有些心虚地别开眼,左顾言他地推托道:“阿姊,你别忘了咱们的娘是精明得跟什么似的,你和我有什么差错,不必明眼瞧,光闻就明白了,我说不说又有什么差别。”况且他不先行自首认罪,就真别想全身而退了。
这倒也是,从小她和喜喜一有什么小动作,连想干些坏事,不出一会儿定被娘给逮个正着,连唯一以为瞒过娘出外卖豆腐脑儿的事,原来也是娘睁只眼闭只眼,这才暂且让她逍遥快活一个月。
直至今日,她才是真正地体会到娘的厉害。
“这、这我当然知道,我是怕你又多说了些不该说的。”
“什么不该说的?反正该知道的娘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娘也清楚得很。”突地一脸正经,他难得严肃道:“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张大人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不仅称得上是好官,也挺真心诚意的。阿姊你可要好好把握这段良缘,过了这个庄,下间店还不知在哪儿呢!”
“你快别胡乱瞎说了,我和张大哥根本还没到这份上去。”
“我哪里是说着玩?阿姊,我是和你道正经的。”
“我也没和你说笑……”只是这种事也不光她一人在这里说说就好,也不知张大哥的意思如何,兴许人家没这个意思,她一个女孩家又怎好厚着脸皮开口。想到此间,苏蓉蓉不由羞红了脸,咬唇娇嗔:“算了,不同你说了。”
“害臊什么,郎行倩,妹有意,张大哥未娶,你未嫁,天理伦常正道得很,有什么怕人知道的,这种事就你们俩儿彼此最清楚,难不成还得让旁人拿主意?”不知在扭捏什么?颇不以为然地瞟了一眼,苏喜喜径自抓起一把椒盐花生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吃得啧啧有声。
这好管闲事的模样不像是弟弟,倒像成了她的兄长。苏蓉蓉挑了挑眉,收纳好丝绢,“喜喜,你不说我还不晓得,最近是念了哪些书,越发长进啰!”
“就读了些诗,子集也读过一些,还念过些许的史书……阿姊,你别把我的话弄浑,现在说的是你和张大人的事耶!”好险,差点就被她拐走了。
奇怪了,皇帝不急,倒急死了一堆太监。她好笑地替他倒了杯水,笑问:“你急什么?”
“瞧你俩推推拉拉、磨磨蹭蹭的,兴许连个手也碰不着,旁人见了都忍不住替你俩发急。”
哪有磨蹭,不仅碰了手,还搂了腰,连小嘴也亲了呢……苏蓉蓉只敢想,没敢说出口,回忆起那日他俩在后院的情景,就已决定非卿不缘。
苏蓉蓉忽觉疑惑了,他这小弟从没这么殷勤地找她说长道短、闲话家常,若非有事,怎么会扒住她说上好半天还不走。
“喜喜,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也没别的,只我觉得从头自尾,是你多想了,张大人可是坦荡果决得很。”
闻言,卷长的羽睫不禁垂了下来,微微一忽扇,苏蓉蓉仅是凝视着手里的茶水,思绪千回百转,一句话也不吭。
唉,怎么能说是她多想呢,她年纪轻,并不代表不会思想,对些人情事故她亦是清楚明白得很,风尘打滚,她见的人多,并非是一般官宦千金养在深闺不知处,更不是懵懂无知的娃娃。
诚如张大哥说的,行些事只得埋在心头,是喜是悲,百般滋味也得一个人尝,说出去,未必就有好处。
似是默够了,她忽地抬起眼来,明艳的面容覆上愁然。
“我烦的,是另外一件事儿。”她转了转手里的茶盏,唇角扬起一抹牵强的笑,“明知他有难,我却只能静静地听,有了主意便轻轻地说给他听,其余的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得让他分神忧心,就因明白他心底的苦衷,我更是无法袖手旁观,可我除了睁大眼睛看,什么事都没法做。”今日晌午的事,她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