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面面相对,随即动作一致地猛摇头。
“一次也没有!”
“可是除夕那夜她哭了,为何?”
众人再度面面相觑,个个满脸疑惑--对啊!为何?
唯有顺娘双眼一亮。“因为么妹夫在她身边?”
司马青岚点头。“我的确是这么认为。”
“如果确实是这样,那么么妹夫对么妹而言应该非常重要,只是……”顺娘困惑地顿了一下。“我怎么也看不出来么妹到底中意么妹夫哪一点。”
“我也看不出来。”聂元春喃喃道。
“我看是根本没有。”聂勇超咕哝。
“或许是……”司马青岚若有所思的低语。“李公子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么妹,他了解么妹心里在想什么,了解么妹渴望什么,希望什么,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来得透彻。”
“嗯!也许真是如此也未可知,我跟么妹相处时间不多,但我总觉得她并不似表面上那么快活,她也有她的悲伤,这……”顺娘偷瞟杏夫人一下,“或许与她的亲娘有关,但在这府里似乎没有人愿意提起她的亲娘,所以……”迎上杏夫人恶毒的目光,她蓦而噤声,垂眼,不敢再说下去了。
“是了,么妹的亲娘,我怎么没想到她会想谈谈她亲娘呢?”司马青岚懊恼地喃喃自语,然后叹了口气,再望向聂文超。“话说回来,世伯,我们又是为什么要讨论这些问题?”
“雁儿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眼看她做傻事而不顾,倘若她确实只是为了气我而随随便便找个人嫁给我看,我自然要设法为她解决这桩‘麻烦’,再让她另行择偶婚配,以免误了她的终生。”聂文超振振有词地说。“这回,我会盯着她嫁个真正适宜她的男人。”话讲的是冠冕堂皇,但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
“所以爹才会严禁府里上下把么妹已成亲之事传出去,因为爹早就打着让么妹另行婚配的主意吗?”聂元春哭笑不得地说。“就算府里上下下说出去,么妹自己早晚也会说出去呀!”
“毋需担心,我早想到这层了,”聂文超胸有成竹地竖起手来。“待元宵一过,咱们就暂时搬到天平山别苑去住,那儿深幽僻静,人烟稀少,如此一来,任是什么话也传不出去了。”换句话说,把“秘密”藏起来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聂元春怔了怔,继而摇头叹息--爹未免太一厢情愿了。
其它人则因为甫得知这个最新计划,不由得开始低声讨论起来,谁要去?谁不去?只司马青岚一人默然无语。
倘若真如聂文超所说那般简单,自然是最好。
他并不在意聂冬雁是否已成过亲嫁过人,甚至有了孩子都不是问题,他对聂冬雁的感情并非这般肤浅,自十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她,他就爱上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七年过去,他的心意始终不曾改变过,只要能得到心爱的女人,他不在乎任何世俗眼光。
怕只怕问题并不是那么单纯,而症结就在于……
李慕白究竟是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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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的寒风依然冷冽,吹拂着他的黑色发带,吹拂着他的黑袍,李慕白却似一无所觉地负手伫立于廊桥之上,宛如古潭般幽邃的眸子默默凝望着桥下荡漾不息的水纹,看上去,他是如此的宁静,又是如此的安详。
“李公子。”
这声招呼来得很突压,但李慕白并没有被惊吓到,徐徐侧过身去,他平静地注视着对方。
“司马公子。”澄澈的瞳眸波纹不惊,柔和依然。
司马青岚点了点头,然后与他并肩而立。“听说你很喜欢上这儿来?”
“我喜欢梅香。”李慕白细声细气地回道。
梅池畔,几许梅树亭立,柔和清醇的梅香飘逸,还有一座小巧雅致的廊桥,偌大的聂府内唯有这儿栽有梅树,也因此,李慕白特别喜欢上这儿来静思。
“我也喜欢,可惜……”司马青岚瞟他一眼。“么妹并不喜欢。”
“不,”李慕白摇头。“她不是不喜欢,只是怕感伤。”
“是吗?”司马青岚惊讶地道。“她告诉你的?”
“没有,但在她第一次带我来这儿时,曾不经意地提起岳母在世时,她常到这儿来摘梅去给岳母插瓶。”李慕白轻轻叹息。“而如今,梅花依旧香,慈竹却已枯,她怎能不感伤呢?”
司马青岚不禁默然,好半天后,他才又慢吞吞地开口。
“我也知道当年她常到这儿来摘梅,却没想到这么多,只以为是她的娘亲喜欢,而她不喜欢,所以一旦她的娘亲过世,她就不用再勉强来摘梅了。”
“如果不喜欢,她会直接说出口,在这方面,雁雁是很爽直的。”
司马青岚不由得再次沉默了好半晌。
究竟是为什么李慕白会比他更了解聂冬雁呢?
“李公子,倘若可以的话,能否请你告诉我,你为何会想到要先去祭拜么妹的亲娘呢?是因为她把心事都告诉你了吗?”
柔和的眼瞳浮上一抹困惑。“司马公子问这……”
“不必管我为何问这个问题,请告诉我,李公子,”司马青岚认真地盯住他。“她早就把所有的心事全吐露予你知晓了吗?”
更疑惑地注视对方片刻后,李慕白方始慢条靳理地说:“并没有,她前两天才将所有的事告知于我,在这之前,我仅知岳母业已过世,而情薄的岳父在三个月后便将杏夫人扶为正室。”
“那么,既然你什么都不清楚,”司马青岚略显急迫的追问,“为何能想到那一点?”语气中甚至有点质问的味道。
因对方那种尖锐的口气,李慕白不禁愣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悟地深深睇视他一眼,然后移开视线望回池水。
“因为她的语气告诉我她心里有份哀伤,而这份哀伤是因过世的岳母而来的,最重要的是,她那份哀伤并非怀念亲人的哀伤,而是带有怨怼的哀伤,知道这一点,再稍微作点推测,结论便八九不离十了。”
哀伤?怨怼?
“但……但……”司马青岚听得傻了。“为何你能说得这般轻松,而与她相识七年的我反而一点也听不出来?”现在他的口气简直像是在抗议了。
“因为你从不曾受过伤,所以看不见别人的伤口,也感受不到别人的伤痛。”李慕白叹息似的轻语。“而且受创越重的人伤口埋得越深,如果你看不见她的伤痕,表示她的创伤确实很沉重。”
受伤?
“我……不懂。”
这回李慕白仅只瞄他一眼,没有再作出任何回答,司马青岚正待继续追问,眼角一瞥,又收回追问的意图,并移目望向廊桥尽头,只见聂冬雁匆匆行来,臂弯上搭着一件厚实的长袄。
“算我拜托你好不好,慕白,不要老是这样一件长袍穿了就出来到处乱晃嘛!”一近前来,聂冬雁便一边抱怨,一边把长袄披在李慕白身上,“我知道你不冷,可是人家看了会冷嘛!”用力一扯将前襟拉拢来,真的有点生气了。
“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会记得。”李慕白低柔的道歉。
“真的喔!”李慕白点头,聂冬雁这才漾出甜蜜蜜的笑容来。“好,原谅你一次。”然后转个眼,那好好听的呢呢侬侬嗓音又不见了。“司马大哥,你也来赏梅啊?”
司马青岚不禁有点发怔。那迷人的嗓音真是只属于李慕白一个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