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白蛇虽不多,可也应该不会太难找才是,然而当他特意要找的时候偏偏找不着,怎么也找不着,无论如何就是找不着,所以他只好一年又一年的找,一年又一年的寻。
直至八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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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皑皑的雪花提早飘落,十月刚入中旬,金陵的石板道上已然覆盖上一层银白的初雪,沁寒的冬意在静谧里悄无声息地来临,幽幽扬起一片萧索寂寥的冷瑟。
此刻,近午时,在绵绵絮絮的飘雪中,翠微山南麓踽踽行来一条孤独的人影,二十四、五的年岁,清俊的五官异常秀气,恬淡的神情宁静安详,颀长的身躯透着斯文儒雅的气息,看似温驯柔和的好好先生,又像是饱读诗书的书香子弟。
这是一位非常清秀的书生型公子,可又若有似无地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神韵,也许是因为他那一身在银雪映照下显得格外鲜明的黑儒衫,他爱穿黑,却没注意到这一身黑会带给人什么样的感受。
不过这也没什么,世间人百百种,什么样的人都有,爱穿黑就爱穿黑,没什么大不了的。
怪的是,他看似步步慢行,速度却奇快无比,不过眨个眼工夫而已,清秀公子已然来到法海寺前,正在大门前扫落叶积雪的小沙弥看得傻脸,不觉揉揉眼,以为眼睛花了。
“小和尚,我找人。”
公子人清秀,说话更温和,细声细气的像个腼腆的姑娘家,听得小沙弥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嗓门--怕吓坏了公子。
“施主,咱们寺庙里人可多的是,有师父,也有进香的香客,请问施主您问的是哪一位?姓啥名谁?”
“我找位小姑娘,不知她姓啥名谁,只知她年年今日会来此,算算该有七个年头了。”
“啊,我知道了,准是聂府么小姐!”小沙弥拍拍光头,“她每年这时候都会来待上一个月,说是要等人送条白蛇来给她……”他瞟一眼公子手上提的竹篓子。“该不会就是施主您吧?”
清秀公子没有回答他,反倒又问:“请问那位聂府么小姐如今可来了?”
“很抱歉,施主,聂府么小姐至今尚未到,想是今年不会来了。”小沙弥歉然道。“您知道,她今年及笄了,出门怕是不那么容易啰!”
清秀公子微微蹙了一下眉。“再请问那位聂府么小姐家住何处?”
“苏州。施主,您只要进城里后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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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
“公子爷您问聂府?哪,苏府大街上最富丽堂皇的那栋宅子就是了,不过您若是要找聂府么小姐,那可要白跑一趟啰!”
“为什么?”
“她逃婚,跑到云南去啦!”
“云南?”
“是啊,聂府大小姐嫁到那儿去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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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
“没错,聂府大小姐是嫁给了咱们这儿的皇甫少爷,但她这会儿并不在皇甫家哟!”
“不,我找的是聂府么小姐……”
“她也不在。”
“……她又上哪儿了?”
“听说聂府大小姐和皇甫少爷吵架,一气之下带着妹妹找她姑姑去了。”
“她姑姑住哪里?”
“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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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
“聂府大小姐被她姑姑着实训了好一顿三从四德之后派人送回去,至于聂府么小姐嘛……”
“怎样?”
“让她姑姑亲手拎着回苏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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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
“回来了、回来了,聂府姑奶奶回来了!”
“那聂府么小姐……”
“没回,听说半途给她溜了!”
“……她在哪儿溜了?”
“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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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聂府么小姐?没听过!”
“聂府么小姐?不知道耶!”
“聂府么小姐?那是啥?”
“聂府么小姐?多大年纪?”
“及笄未久。”
“咦?难不成公子爷问的是那位标致得像朵花儿似的的小姑娘?有有有,她上我们这儿来买过包子!”
“她可曾提过要上哪儿去?”
“没,不过她向我们问过路。”
“往哪儿去的路?”
“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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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
“聂府么小姐?我只听过聂府二公子。”
“聂府二公子?”
“不过这会儿聂府二公子也不在泉州,听说他带着妹妹上杭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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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冬天没有雪,但如同江南其它地方一样是沁骨的寒冷,那位斯斯文文的清秀公子却仍是一袭墨衫,一手提着行囊,一手拎着小竹篓,“缓缓”走在萧瑟的寒风中。
突然,他的脚步停了,望着尚未开启的城门沉默一会儿,忽又回头。
这是凌晨时分,黎明将起的前一刻,夜黑得像泼墨,风冷冽得刺骨,道路两旁的树林子沙沙沙地呻吟,仿佛随时都可能会有那种不干净的东西窜出来,令人心惊胆寒,但清秀公子却似一无所觉地抬脚踏入,黑色靴子踩在满地的枯枝败叶中辟啪响,为这份夜的诡魅更添几分惊怖。
蓦而,他再一次驻足,同时脸往上仰,就在那一瞬间,树梢浓密的枝桠间黑影倏坠,他本能地松手落下行囊与小竹篓横起双臂,下一刻,他横托的双臂上赫然多了一个人。
一位正在睡觉的少女。
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清秀公子看着他两臂上的少女从树上落下来后竟然还闭着眼,并翻动身子往他温暖的胸口紧偎过去,顺手又揪住了他的衣襟,像揪被子似的。
“唔……秋香,天亮了吗?”
天亮?
清秀公子往上看了一下黑不隆咚的夜空,再垂眸望回两臂上的少女,眉毛微微挑高。
“好冷喔!秋香,”少女又咕哝,揪住衣襟的五指更紧。“再给我条被子好不好?”
被子?
清秀公子修长的剑眉掉下来打成一个秀秀气气的蝴蝶结。
“秋香……”
天际,曙光乍现,开始蒙蒙亮了。
“秋香?”
静默的片刻过去,揪住衣襟的柔荑蓦然松脱,困惑地平掌贴在他胸口摸来摸去,停住,紧闭的眼悄然打开,霎时间,昏沉沉的树林里仿佛射入了两道闪亮的光芒,驱散了黑暗,赶走了阴森森的气氲。
这是一双多么明媚俏丽的眼儿啊!宛如夏日里的阳光,灿烂又耀眼,镶嵌在一张美得无法形容的芙蓉娇靥上,精致的五官,如羊脂玉般白嫩的肌肤,清丽绝伦完美无瑕,令人光是瞧着也醉了。
但是清秀公子没醉,他只用一双疑惑的眼神低眸望住怀中的少女,一声不吭,也许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而他怀中的少女则满眼迷惑,不解自己为何会躺在一个大男人怀里。
两双眼愣愕地相对好半天后--
少女突然绽开一朵甜蜜蜜的笑容,“你好啊!”柔腻腻的嗓音带上三分娇慵。“啊!不对,应该说:早啊!”无论如何,先打个招呼再说。
清秀公子的眉梢又轻轻挑了起来,依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