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有鬼!”她指着聂文超惊恐的大叫,“鬼啊!救命啊,有鬼啊!”胡乱击出好几掌后,整个人便缩到床角落去了。“下雨了!下雨了!雨好大!好大……鬼!鬼!鬼来了!雷啊,劈下来呀……血,好多血……”
停住,蓦然又大笑起来,笑声仿若呕心沥血。
“风啊,吹吧,吹吧!雷啊,劈吧,劈吧!雨啊,下吧,下吧!把鬼统统劈死,把畜生统统淹死……死了!死了!统统都死了!全都死了!哈哈哈!全都死光光了……”
聂文超与聂元春不由得面面相颅,一丝冷意猝然浮上心头。
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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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青岚一把拦住匆匆而过的丫鬟。
“小姐呢?”
丫鬟无奈地两手一摊。“我们也正在找呢!”
“该死,又让她溜出府去了吗?”聂文超愤然道。“你们为什么不看好她?”
“可是,老爷,小姐会轻功,我们看不住呀!而且……”丫鬟委屈地抽了一下鼻子。“她随时都会打人,奴婢上次的伤都还没好呢!”
“你们……”
“找到了!找到了!”
远远的,聂府后园传来聂元夏的叫声,三人立刻拔腿赶过去,一见到聂元夏便问:“在哪里?”
聂元夏苦笑,指指假山下面,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比乞丐更像乞丐的大肚婆蜷缩在一个比狗窝大不了多少的洞里不晓得在啃什么东西,聂文超摇头叹息,司马青岚满脸的怜惜和愧疚。
“原是想让她喝下打胎药,可是不管我们拿什么给她,她统统都打翻,老是自己去厨房吃剩菜,或者在我们用膳时突然跑来跳到桌上像狗一样囫圃吞,甚至翻垃圾,抢狗食……”聂文超顿了顿。“现在肚子都那么大了,再想打掉孩子也是危险,所以我打算等她生下来之后送给别人去养,到那时贤侄你……”
“我还是要她!”司马青岚毫不迟疑地说。
“但她是疯的。”
“我不在乎,何况……”司马青岚的脸颊抽搐了下。“把她逼疯的人里,我也有份不是吗?”
聂文超静了一下,叹气。
“是的,我们都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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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聂府内突然传出阵阵凄怖惨厉的叫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
“鬼!鬼!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小姐,我是桃红啊!”
“鬼!我杀了你们!”
“救……救命哪,小姐砍了我一刀呀!”
“杀死你们!杀死你们!”
“快!快!把孩子还给她!还给她!快呀!”
片刻后,令人不寒而栗的叫声消失。
“这次伤了几个人?”
“三个重伤,桃红差点被杀死,阿寿的肚子被捅了一刀,阿福的手臂被折断了,还有八个轻伤,除了秋香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丫头敢去照顾么妹了。”
长长的叹息声。
“算了,就让她把孩子留在身边吧!”
起码,孩子在她身边时,她就不再到处乱跑乱发疯,也不会乱杀人砍人,自然,聂府也可以得到些许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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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秋香见外室没人,这才大着胆子进入把托盘放在八仙桌上,然后靠在内室门外喊进去。
“小姐,我是秋香,外面桌上搁着一碗莲子粥,是我亲自熬的,最好趁热给小少爷吃了,免得凉了不好吃。”
内室里寂静无声,秋香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身退出房外,退到楼下开始打扫。
一个时辰后,她离开忘心居来到聂府的大厨房里,准备替小姐预备晚膳,厨娘好奇地看过来。
“替么小姐准备的?”
秋香颔首。
“真是,亏你还敢去伺候么小姐,前两天么小姐才打得来财吐了满地血呢!”
“我怎能不伺候小姐呢?”秋香哀伤又懊悔地垂下双眸。“倘若不是因为我害怕而出卖了小姐,姑爷也不会死,姑爷没有死,小姐也不会发疯,这一切都是我害的呀!”
人,往往在做错了之后才知道自己错了,却已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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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池畔,曾是天香国色的少女,依然披头散发,一身褴褛地抱着孩子喃喃细语,而在月牙门傍,她的父亲黯然地叹息不已。
“老爷,还是把她送进庵里去疗养吧!你可知现在城里头有多少人在讲闲话,还有人在打赌说她到底是被强暴,还是被男人骗了,咱们聂府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妾身以为……”
“杏娘!”
这一声低喝饱含怒气,杏夫人不禁有点忐忑。
“老爷?”
聂文超缓缓侧过眼去瞧着好似陌生人的继室。“你就这么恨雁儿她娘吗?”
杏夫人神情微变。“妾身……妾身不懂老爷何意?”
“你懂,”聂文超叹道。“其实我自己也知道,只是不愿去想它而已,总以为雁儿她娘既已过世,再去计较也是无用。但你却变本加厉,非要害得雁儿也跟她娘一样悲惨不可,我现在才知道你竟是如此恶毒!”
“老爷,您怎能这么说,”杏夫人尖声抗议。“我也是为了咱们聂府着想啊!当初我一提,老爷您自个儿也道妾身说的很有道理不是吗?”
“当时我是急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自己的立场才好,更为两家人的安全忧心,总以为无论如何都无法两全其美,因此才会你一说我便同意……”
聂文超满面懊悔,可悲的是,无论如何已挽回不了。
“但时日过去越久,眼见雁儿变得如此凄惨,我才察觉自己真是错了,雁儿说的没错,我们是畜生,是忘恩负义的畜生,是以怨报德的禽兽,提议那么做的你是恶毒的畜生,而同意你的我是愚蠢的禽兽!”
“老爷,妾身绝不承认是畜生!”杏夫人愤怒地圆睁杏眸。“所谓人不自私,天诛地灭,妾身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对?是妾身救了聂府免于被阎罗谷牵累灭亡的厄运不是吗?”
“你救了聂府?”聂文超嘲讽地嗤声一笑。“你什么时候救了聂府?就算我们不那么做,聂府也不会有事,而现在我们到底得到了什么结果?一辈子的不安,永世的懊悔!”
“老爷……”
“不用再说了!”聂文超厌烦地拂袖转身背对杏夫人。“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望着丈夫的背影,杏夫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因为丈夫这一句“不想看到她”的期限,说不定是一辈子的。
她失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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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太靠近,么妹会发疯的!”
聂元春赶忙拉住还待往前的司马青岚,不让他太靠近那对嬉乐中的母子。
“别看她现在好好的很正常,一旦发起疯来她可是会杀人的呢!”
“杀人?”司马青岚惊呼。
“虽然还没有真的杀死过人,但有两个下人残废了。”
“她还没有痊愈吗?”司马青岚迟疑地问。
聂元春摇头。“爹请了许多大夫来诊过,每一个都没辙,只说尽量不要去刺激她,看时间久了是否会自己慢慢痊愈。”
司马青岚沉默了会儿。
“一得知么妹发疯,我就知道是我们错了。”他喃喃道。“华山派掌门齐集人手吆喝着说要剿灭阎罗谷,结果大举赶到西陲去找了整整三个月都找不到阎罗谷在哪里,找到大家都厌了、烦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行动就这么不了了之,可叹我们还为了这件事做出此种忘恩负义的举动,真是可笑又可悲!”